林一峰專欄：如果威士忌是一首歌

11 月的第一天，我的行事曆裡只記錄了一個行程：去國家音樂廳，參加爵士鋼琴大師CHICK COREA 的音樂會。

這位獲獎無數的大師今年已經七十有七了，是少數還站在台上、可以讓我這位大叔說「我從年輕時就一路聽他的音樂長大」的爵士鋼琴家。

這位阿伯仍舊神采奕奕，更像個老頑童似的，把肅穆莊嚴的國家音樂廳，變成隨性自在的鋼琴酒吧、變成家裡的客廳。在他手上行雲流水的音符饗宴，則以同樣無比自由、詼諧靈動的方式觸動人心。

到下半場時，他拖了一張椅子到鋼琴旁邊，並告訴我們，他在小時候最喜歡和家人一起玩的遊戲：以即興演奏的方式，輪流勾畫出對方的「肖像」。

當場，他便邀請一男一女的聽眾上台，親自為他們畫出專屬的音符肖像。果然，在他的觀察下，他們的個性迥異鮮明，只一首曲子的時間，便彷彿讓我們與這兩位陌生人熟悉了起來。

觸動五感的程式碼

在我陶醉於音樂的同時（身旁兩個女兒則沈醉在伴著鋼琴聲的美夢），卻止不住思考著：音樂是如何被創造的呢？如何才能建立一個能產生感動、共鳴的頻率？在CHICK COREA大師的音樂背後、他的腦子是如何運作的呢？

如果如同電影《駭客任務》的世界，世間萬物皆是由「程式碼」所架構組成，那麼我想，CHICK COREA 的「程式碼」絕對與常人非常不同！才能編織出如此極端、有特色、辨識度高的音樂作品，同時又感動人心。

在演講場合，我常常和聽眾分享一個朋友的故事：在他功成名就後，嘗試各式各樣的方法和途徑，希望將早已在忙碌追逐的生活中消磨、鈍化的五感再找尋回來。

而最後他找到了「威士忌」！

對他而言，威士忌不是為了買醉、麻痺自己，反而能夠讓感官重新覺醒！我想，這應該也是許多品飲者的心路歷程。

在音樂會上對美好演奏感動莫名時，我一邊思考的是：對威士忌品飲者來說，威士忌帶給感官什麼樣的刺激、產出了什麼？

是一篇篇嘔心瀝血的品飲日記？手機中一張張錯過就再也沒有了的絕版威士忌照片？還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英雄氣慨，而過份勉強地從嘴裡湧出的的反芻物呢？

撇開這些，如果我們再浪漫一點，是不是可以將品飲威士忌的感受畫成一幅畫、寫下一首詩、作了一首歌或甚是跳了一段舞……？

回想我自己三十年和威士忌交歡的歲月，一開始它只是個商品，有標價、有通路、還有許多促銷活動。為理解商品的價值，在那個資訊仍舊匱乏的時代，我選擇到飛到產地去一探究竟。這一探，不可收拾地接連著後續的永無止盡的探索。

對我來說，威士忌已從「它」變成了「他」。

我深刻感受了蘇格蘭文化、走遍蘇格蘭地貌，更和製酒者們不停歇地深度交流對談，以各種立場和角度理解著威士忌，從中學習、反映自己的生活。

我和威士忌成了朋友，因為熟識，我開始認真地聆聽他所敘述的事情，不僅僅是風味，更多的是反映蘇格蘭酒廠當地的大小事，和一種文化性、哲學性的思考方式。

PHOTO CREDIT: Richard Theis / EyeEm

人生的路總是起起伏伏，威士忌卻始終是我忠誠的朋友，更升級為亦師亦友的陪伴。

在腦袋混沌想不明白時，幫我開一盞明燈；在失意被無力感包圍時，給我跋山超海一般的力氣；在對未來的可能性缺乏信心時，給我一根定海神針。在品飲時，威士忌無語，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反映了我們自己，同時也教導我們自省。

最後，我想唱一首歌作為結論：「人生短短幾個秋，不醉不罷休，東邊我的美人哪，西邊黃河流，來呀來個酒啊，不醉不罷休，愁情煩事別放心頭」（阿卡貝拉版本）。

林一峰

Ig: steven.whiskymas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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