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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際

我們已漸習慣「抗疫日常」那他們的「戰亂日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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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布於 2020年04月16日08:09 • 海倫/非行日記

「如果你的國家處在內戰中,你怎麼會因為肺炎疫情而選擇乖乖留在國界的一邊,不逃難?」最近一位朋友曾分享這段話。

隨著時間拉長,「肺炎日常」似乎已逐漸變成一種正常生活狀態:我們開始習慣保持社交距離、減少外出、降低肢體互動,台灣社會則會戴口罩、出門前後用噴酒精消毒等種種抗疫措施。

當我們把「肺炎抗疫」漸漸視為日常時,卻使我不由得始思考:對於處在戰亂中的人而言,他們的「戰亂日常」又是如何?

烏干達是非洲局勢相對平穩的國家,最近一次內戰在十多年前告終。人們因戰爭而流離失所多年,早已習慣武裝掠劫、以暴力解決爭端。內戰止息反而再一次使人們的生活遭受巨大衝擊。究竟哪裡才是家?該怎麼重新定義正常生活?

戰爭從未真正結束

十多年前,隨著聖主反抗軍(LRA)領袖逃離烏干達、帶著殘黨遁入中非叢林,烏干達北方的內戰宣布告終。以畜牧為主的烏干達北方,在社會與經濟結構上與農業為主的南方明顯不同。在烏干達作為英國保護國(Protectorate)時,南方與英國密切合作,然而國家所需的大量勞動力及軍隊卻主要由北方的部族構成,南北的差距與隔閡益發明顯,並在獨立後彼此競爭。當南方支持的烏干達現任總統穆塞韋尼在1986年奪得政權,他開始對北方進行報復,如此暴行導致北方叛亂團體興起,聖主反抗軍便是其一,也是最殘暴、勢力最龐大的。這場內戰從 1987 年初開始,持續了 20 多年。長期關注北烏干達女性議題、代表北方基特谷姆區(Kitgum)的女國會議員卻告訴我們,戰爭從未真正結束

大約從兩年前開始,她邀請我們前往北烏干達執行婦女培力計畫。一開始我並無法了解,為何她說戰爭還沒結束?她解釋:「戰時,數不清的慈善組織來到北烏干達。戰後,他們一一離去。可是即使槍砲武器的戰爭已結束,我們仍舊在奮戰,我們在掙扎著重新拼補破碎的靈魂、家庭、社會。我們試著和解、原諒。

內戰期間,村莊被大舉掠劫。成千上萬孩童目睹父母遭叛軍殺害,接著被迫加入叛軍,男孩拿起槍支、女孩因奸成孕。他們跟隨叛軍四處遷移、居無定所,他們在暴力主宰的世界成長。

隨著叛軍節節退敗,烏干達在 2000 年通過特赦法,鼓勵原本的叛軍游擊隊員棄械投降、回歸社群,其中不乏多年前遭綁架的女孩,以及她們與叛軍成員生下的孩子。然而,重返家園的路困難重重,直到今日,他們仍然在社會污名和貧窮中苦苦掙扎。

北烏干達地景。圖/海倫 提供

回不了的家

即使當初是被擄走的,這些熬過一切回來的人卻往往不被原本社群接納。戰爭衝突狠狠撕裂了原本關係緊密的社群,獲政府特赦的前叛軍成員被視為叛徒,飽受污名。當年遭擄走的女孩則被冠上「叛軍妻子」的名號,受迫與叛軍成員生下的孩子則是「沒人要的小孩」。他們是戰爭受害者,但對於他們原本的社群、遭叛軍掠劫的村莊而言,他們卻也成為了加害者。這樣的傷痕,在戰後注定無法馬上被撫平。

伴隨這般社會汙名,帶著小孩回歸的女性也發現他們其實「無家可歸」。女孩被擄走時,她們的父母往往也遭到叛軍殺害。因此當她們回到原本的家族時,父母擁有的土地往往早由親戚侵佔。在父系社會傳統中,她們與叛軍生下孩子的事實,更使得她們失去繼承家族土地的權利。這些「叛軍的妻子」被要求帶著孩子去投靠生父那邊的家族,然而,叛軍成員往往用代號稱呼彼此,不知道自己真實姓名,也就不可能追溯到生父家族。

此外,多年在叢林游擊的生活,也使得他們除了使用武器之外,缺乏一技之長。過去他們需要糧食的時候,只要襲擊村莊就可取得食物。回歸正常生活後,意味著這些回來的人需要重新取得維生技能。當沒有足夠的外界資源支撐他們度過這樣的轉換階段,他們極容易萌生回到叢林的念頭。在 2018 年《衛報》的一篇報導中,受訪的前叛軍女性成員阿卡又(Akayo)便吐露:「我們被社會邊緣化、拋棄。我一直在思考我應該重新回到叢林游擊的生活,或是自殺。」

12 月慶典

內戰時期,受創最深的是廣泛分佈於北烏干達的阿秋利(Acholi)部落,也是女國會議員的部落。他們之中,有部分的土地被劃分在國界的另一邊:南蘇丹。那裡的內戰也才方止息。

每年 12 月,無論國界如何切割原始部落領土,阿秋利人都會不辭辛勞跋涉,聚集進行慶典。去年 12 月,女國會議員也邀請我們一同加入慶典,了解阿秋利人引以為傲的傳統文化。

3 天的慶典中,來自不同區域的族人會各自準備精彩的歌唱舞蹈表演,彼此競爭交流。男人戴上鴕鳥羽毛製成的頭飾,拍打戰鼓。女人穿著色彩鮮艷的花布裙,披掛珠鍊,腳綁鈴鐺。連續 3 天的時間,人們跳著各式傳統舞蹈:皇室舞(Royal Dance)、戰舞(War Dance)、求偶舞(Courtship Dance)、喪舞(Burial Dance)。會場一旁也有攤販準備傳統食物,展示各樣手工藝品與農產。

「世界以痛吻我,卻要我報之以歌。」──看著阿秋利部落在北方的萬里晴空下揮汗舞動歌唱,我老想起這泰戈爾的詩句。阿秋利透過重拾傳統,試著與過去和解、再次凝聚部落情感,喚醒族人的共同記憶,意識到彼此的生命互相依存。

如今,即使內戰已過去十多年,當時的傷仍在隱隱作痛。叛軍之妻與被遺棄的孩子,仍然在尋找身份認同。而內戰方止息的南蘇丹,也正要開始走上這條重建和解之路。

或許在疫情蔓延的當下,我們更應該記起這些勇敢的人們,能夠有家可以待、有辦法預備儲藏食物、有足夠空間保持社會距離,這些並非每個人都足夠幸運得以享有。面對戰後餘波,阿秋利人狠狠地將生命揉進歌唱舞蹈中,以此回報世界留給他們那灼熱、痛苦的吻。

執行編輯:張詠晴
核稿編輯:關卓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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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由換日線授權報導,未經同意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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