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娛樂

專訪光影詩人李屏賓:「給我一點點光,用影像說個好故事給你。」

GQ

更新於 2018年07月23日10:53 • 發布於 2018年07月21日13:55 • Faith Su

頂著熟悉的灰黑夾雜大鬍子和浪子頭髮型,電影圈人稱「賓哥」的李屏賓腳踩牛仔褲和皮靴從門外走近。室外陽光刺眼,逆光的李屏賓走在光裡亮晃晃的,像極了西部電影裡的牛仔出場。

 外界為李屏賓起了「光影詩人」的稱號,電影產業之中,導演與演員往往踩在光環中心,少有攝影師或技術組人員能得到如同李屏賓獲得的關注和肯定。1977年踏進電影圈,南柯一夢,李屏賓入行已經超過40個寒暑,拿下七座金馬獎,名作無數。在2016年以《長江圖》攝影得到柏林影展銀熊獎之前,他的名字早已與侯孝賢和王家衛密不可分;導演姜秀瓊及關本良為他拍攝了紀錄片《乘著光影旅行》;紐約MoMA現代藝術博物館也以他為主題,舉辦了【「光影之間:攝影的藝術」李屏賓攝影回顧展】。最近的作品,則是劉若英創造票房記錄的處女作《後來的我們》。

穿過中山堂門外的光簾,眼前的賓哥甫從洛杉磯的家中飛抵台北不到兩日,還在與時差搏鬥中,而回台的目的,是他從2016年開始接下的任務:台北電影節主席。

 

電影浪人的起點和逗點

訪問時近傍晚,看得出時差的襲擊。訪談中,他不時抽出一兩顆檳榔嚼著提神。這個親切的習慣是在台灣拍片養成,但也只有台灣在地限定。李屏賓從1988年離開中影,就此離開台灣,漂流到香港,一住10多年。1998年,為了家庭及孩子教育再度移居,落腳洛杉磯至今。

說是定居,但其實,李屏賓的大部分人生都奉獻給電影了。大多數時間,他的人都隨著拍片工作在全球各地紮營、移防,電影在哪拍,他的人就在哪。而從2016年至今,每年六至七月為了台北電影節回台的近一個月,是他回台待上最長的時間。

邁入擔任電影節主席的第三年,也是台北電影節20周年。從接任電影節初始,李屏賓的想法便是讓電影節變得更像「電影人的電影節」。運用有限資源,找來更多資深電影從業人員參與,去年請來舒淇來擔任頒獎人;今年開展VR電影放映,也請處女作《後來的我們》在大陸賣座60多億台幣的劉若英來參與。為了製造更多接觸和交流機會,李屏賓今年也在影展主場地設置交誼Lounge,電影節相關人員都能自由進出活動,讓來訪的國際和本地影人每晚有地方喝喝小酒,深聊電影,激盪出更多火花和合作機會。

每部電影都有它的魔幻時刻

李屏賓記憶時間的方式很明確,大概是在哪一年,拍了哪一部作品,從這裡延伸出場景和畫面。他把影像當成日記和自己的編年史,過程之中,捕捉到許多影迷口中津津樂道的經典畫面和場景。這些發生、光影、構圖不是出自運氣,而是多年經驗的累積和對環境的耐心觀察。

包括《戀戀風塵》的最後一個鏡頭;《千禧曼波》電影最後在北海道夕張的日出雪景;《聶隱娘》收尾時舒淇與師傅許芳宜拜別,緩緩飄來把許芳宜包圍的山嵐。這些看起來彷彿奇蹟或巧合的鏡頭,都是李屏賓用等待、感受、觀察抓下的魔幻時刻,像獵人在雪地裡默默守候多時,看光、看風和雲,相信直覺和判斷,在對的時候扣下攝影機的鈑機,抓到了那個稍縱即逝的瞬間。

 

「我常常覺得,一個腳本寫好的時候,那些場景已經在排隊等你了,都有定數的。拍片時,常常都有這種感覺,當氣場合適的時候,那些東西都在等你。不是你的也不會是你的,每個東西都是那麼巧合,有種宿命的感覺。」

當然難免也有感嘆,「以前拍的是底片,每一條拍了什麼都會記得。現在用數位拍攝,一拍就很多條,拍了什麼都忘了,一些滿意的場景和瞬間,常常就這樣被忘在影片堆裡。所以說什麼是進步?把精華都切割掉,就叫進步了。」無可奈何啊,賓哥苦笑。

 

攝影大師的美學養成之路

李屏賓平日裡習慣戴著偏光墨鏡,他把墨鏡遞上來,說你戴上看看。偏光鏡不會改變顏色,但能過濾掉多的雜光。「現在的光會互相影響,折射讓線條都模糊了,戴上這個會比較美,物體邊緣的線條也清楚得多。」說自己現在遠視,不戴偏光鏡就看不見細節。出門工作,身上總要備著看遠、看近的眼鏡,行李箱裡常常得裝著五六副眼鏡備戰,

「我的電影裡,光是第一位。每一部電影我都自己佈光。光可以幫你說話,幫你呈現出情緒和味道。」

攝影是用光色說故事的行當,李屏賓習慣不解釋自己的影像,因為「關於影像,最好的解釋就是影像本身。」但如何在畫面裡置入文字感,讓觀者感覺彷彿在讀小說?他謙說自己直到現在都還在持續練習。從年輕開始從各種藝術作品裡找拍攝的靈感,漸漸明確自己對水墨畫的喜愛。對黑與白,以及黑白之間的濃淡特別有感覺,「水墨的層次感包含了各種想像,一撇刷過去,裡面有很多可以讀的內容,黑裡還有黑,還有層次和細節,所以我喜歡水墨畫,想從裡面找到不同的美學觀點。」

 

拍片餘暇,李屏賓最大的樂趣是去逛當地的舊貨跳蚤市集和古物店,「從年輕我就很喜歡瓷器,很多東西還有工匠的手感在上面,有的甚至能看見指紋,可能是元朝或明朝人的指紋。」講起收藏,他露出得意的表情,「我的眼光很準,這個東西好的時候,他會站出來跟你打招呼。拍片的時候,就是這些小東西陪著我,收工回房間,就拿出來摸摸看看,這就是閒時最大的樂趣了。」

有侯孝賢的電影人生

多年以來,與李屏賓合作過的名導無數,但他的名字始終都和侯孝賢緊緊相連。這不僅是從1985年的《童年往事》開始,合作超過30年,像朋友,又像家人的關係,而是兩個影像創作者在作品之中互相影響、激盪,一起走往更好的方向的創作靈魂。

和侯導一起完成《海上花》、《千禧曼波》、《戀戀風塵》、《戲夢人生》、《最好的時光》、《刺客聶隱娘》等十數部作品,我們問他,在所有合作過的所有導演之中只能選一個再次合作?李屏賓選的仍然是侯導。他形容兩人的工作默契是「呼吸感」,不用說太多話,因為「他有一點什麼小動作,我就知道他想做什麼;我一說要怎麼擺,他也知道我呈現什麼。」

「我們是很不一樣的朋友,是超越語言的關係。」

 

「吃苦要命」 不拍大片的接片哲學

《七十七天》導演趙漢唐在受訪時說,李屏賓是整個劇組的「定海神針」,也是安定的最大力量。李屏賓近幾年減少工作量,接片的原則很單純:不接商業大片,多半以獨立製片、小成本作品或新導演作品為主。近兩年,有來回沿著長江來回好幾趟,旅程超越5千公里的《長江圖》;張艾嘉導演的《相愛相親》;海拔五六千多公尺無人區拍攝了兩個多月的《七十七天》,以及劉若英的《後來的我們》,幾乎都是在極端氣候和地理條件中,艱苦拍攝完成的作品。而他的下一個工作要在9月出發,即將前往尼泊爾拍攝宗薩欽哲仁波切的新片。

笑了笑,李屏賓說自己接的片都是「吃苦要命」的工作。為什麼不拍資源和條件都好的大片?答案也乾脆,商業大片的工作時間動輒半年,「同樣的時間,我想拍新導演的作品。一者如此一來,可以很快讓人認識這個新導演,或許也能幫助年輕團隊的不足之處,讓他們的作品看起來更穩重;另一方面,我在心態上也會更年輕。」

有人說過,電影是把世界展現在觀眾面前的窗戶,而這個總是在路上的男人又上路去了,持續把最好的景色和光色都裝進攝影機裡。鏡頭是獵槍,也是往前的燈火。只要給他一點光,大師便能領著我們前行,前往能看見更多魔幻時刻的未知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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