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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際

兒童創業營,五天兩萬?出身,在香港代表一切

換日線

發布於 2018年09月19日04:06 • 楊絜茹/異鄉人手札

暑假期間,我在一個機緣下參與了香港的兒童創業營──你沒看錯,是教導兒童如何創業的營隊,5 個半天的課程費用大約 20,000 台幣。看著這些孩子走進門時操著一口流利的英語,就能明顯感受到他們的成長環境優於香港其他同年齡的兒童。本來抱持開放心態、想一探究竟的我,這幾天下來,卻看見了香港社會最真實但卻有些殘酷的寫照。

在這群 12 歲不到的孩子之中,有兩個小孩引起了我的注意:總是懷著負面思考很厭世的Tom 和積極纏著人問問題的 Sarah。 Tom 從第一天開始,就不斷抱怨著課程的無聊,臉上是同年齡小孩沒有的嚴肅。他爸爸是多家公司的老闆,因為認識創業營的老闆,所以將小孩送來了這。和 Tom 不同,Sarah 是眾多孩子唯二拿著「清寒獎學金」進來的學童,她總是坐在第一排,即使英文比較差,也不害怕發言。

看著一位位 startup 的創辦人來跟小孩上課,也難為他們了。就算平時習慣面對投資者的質問,但要在這群小孩面前要解釋 crowdfunding 和 blockchain 也是沒輒。唯一一次大家全神貫注的時候,是因為其中一位講者帶來了狗。至於大家有沒有聽懂,其實不重要,重要的是家長很開心,有地方可以送小孩來;營隊老闆也很開心,因為大家覺得他的公司很有理念;講者也很愉快,因為可以跟有錢有勢的家長打交道。

說來殘酷,但「出身」在香港代表了一切

圖/Shutterstock

戶外教學的途中,Tom 興奮地指著百貨公司外的超人特攻隊充氣人偶,說他看過這部電影,這是這幾天以來他第一次那麼開心的笑。午後豔陽高照,他口中雖抱怨,仍很開心的對沿路的商店指指點點。我這才想起來他跟我說過,他們家從未一起旅行。

當今勵志書籍流行的是鼓勵大家跳出「舒適圈」,有時候想想,這句話放在迷茫而不知所措的年輕人身上或許很合適,但對於眼前這群孩子的人生,根本不需跳出什麼框架。他們的身份和背景,註定了他們某種程度上,是一群不受框限制約的族群。

講白了,在香港可以決定你身份的,就是錢。有了錢,就如百毒不侵般,不必擔心受到歧視、不必擔憂香港政治處境,不管政府做了什麼決策,也砸不到你頭上來。香港是個矛盾的社會,任何事都可以有雙重標準。

以語言來說,近年來在大眾、尤其是年輕人之中,會不會說廣東話成了個決定你身份的標準。語言是個可以緊抓著的標竿,代表著香港的一部分,但你的地位決定了是否要遵守這個標準。

如果你膚色較黑,無論你是否在香港出生,只要你不會這個語言,你不可能被當作香港人看待,還要背負著歧視的眼光。但回歸到這次的創業營上,很多小孩說著一口流利的英語,卻一句廣東話也不會說,就算爸媽是香港人,在家也使用英語,不讓小孩學習廣東話,頂多幫小孩請普通話家教,因為他們認為「學廣東話沒有未來」。

而我在大學校園,也有一些香港土生土長的學生,卻不太會說廣東話,甚至不會寫中文,但大學可以免修中文必修課。不同的是,沒有人會指責你本末倒置,因為你今天有背景,你是個所謂的「社會菁英」,你是大家所嚮往的目標,香港人拼死拼活,就是為了能達到和你一樣的社會地位。

當一些 NGO 和公益組織致力於幫社會上的弱勢群體提供廣東話課程,因為可以「幫他們融入社會」,而在社會上另一群也是少數,但位居金字塔頂端的人們,卻有權利忽視一切規則。出生重要嗎?很重要,在香港,這決定了你必須或可以跟隨何種價值觀。

難以忽視的貧富差距,人人自危

香港的貧富差距落差極大。圖/Shutterstock

當 Sarah 知道我會說中文,便開始了對我一連串的發問,即使用著不流利的普通話,她仍然不停的說,從我家人問到我的人生規劃。她手中拿著記事板,從第一天開始,她就習慣在課程結束時上前,纏著台上的老師不放,提出一個又一個關於他們公司或產品的問題。

當天早上有個環節結束時,大家都在抱怨有回家作業,她卻理所當然地說,「我們把作業做得有趣一點不就好了嗎?」兩種反應的落差甚鉅。

而落差更大的,是香港的貧富差距──平均 5 個人中就有 1 人在貧窮線下。這個極大差距構成了令人難以忽視的街景。在港島區,放眼望去是半山區價格數億的豪宅,但走在街上,卻是佝僂著背的老人在日出日落時推著超過自己負荷的回收紙箱,一步一步艱辛的走。即使在雨天,仍然沒有休息的機會。

再看看九龍區,尖沙咀是觀光客勝地,沿路的高檔精品店吸引著觀光客和有錢人,但同樣在附近一帶,有調查顯示,在較老舊的樓宇中,將近 9 成的房屋是所謂的「劏房」,高達 1,742 個樓宇單位被分成 5,452 個單位,想像大樓的公寓被隔成四間房出租,一家四口擠在三坪大的房間裡,可能連窗戶都沒有,和其他租戶共用廁所及廚房,洗完的衣服則是晾在房間。

前些日子同樣因土地問題,抗議者衝入粉嶺的高爾夫球場,高喊著要政府興建公屋。170 公頃的粉嶺高球場相當於居住了 30 萬人的荃灣,而全港逾 20 萬的劏房人口,就算以人均居住面積中位數僅得 57 平方呎計算,這些劏房居民所佔總樓面面積也不過 110 公頃。然而高爾夫球場會長曾說,就高球場地而言,香港作為一個金融中心已經遠遠落後了。

在這連續 7 年獲得樓價最難負擔城市的香港,這事件代表的,從來就不是富人和窮人之間的鬥爭,因為窮人沒機會說話,大家學會的,是去拼命生活,然後以那些惡劣居住環境的照片來警惕自己,永遠不要和他們一樣。

該怎麼解決這個問題呢?很難。當你處在一個高度緊繃、步調迅速的社會裡,早已自顧不暇了。這就是香港:你為自己努力,顧好自己的生活,只要成功了,大家就會膜拜你;輸了,你也沒有時間停下來難過,為了活下去,你得更努力繼續生活。

現實之中依舊期許:階級有翻轉的可能性

創業營最後的環節,是錄製參與心得,錄製到 Tom 的時候,怎麼問就是無法讓他說話,我無奈的說,不如對鏡頭說聲我愛創業營就好了。他想了兩秒,用最高昂、興奮的語氣說了聲「我好愛創業營」,然後丟下麥克風,頭也不回的奔向在最後一天才剛送達的紀念手錶。

看著家長們熱烈的鼓掌,孩子們開心的玩著手上訂製的手錶,我突然覺得一切都像場戲,一場有錢人演給有錢人的戲。一種資本主義下,沒有意義卻能夠滿足家長心態的活動。頂端的人打著高爾夫球,為下一代複製自己的社經地位,把小孩送來創業營,讓他們知道自己註定是贏家。 

但說實在的,這個社會不就是如此?要運轉下去,這樣的創業營就要它存在的必要,確保人們在一次次的活動中看見自己的社會地位,在不同的出發點上追逐自己的目標,如此才能共建香港這座城市。

當小孩們心滿意足地拿著戰利品離去後,我和另一個來幫忙的學生吃著他們碰都沒碰、將近 400 元的午餐。我想起了 Sarah,她和其他小孩截然不同的家庭背景可能會將她帶上不同的路,但我希望她能夠好好的,繼續保持著上進心。在香港這座城市裡,我有個妄想:像她一樣的小孩,值得一個機會。

執行編輯:張詠晴
核稿編輯:林欣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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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由換日線授權報導,未經同意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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