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亭均
圖片 攝影．唐紹航 提供
藝壇打滾三十多年，早就功成名就， 但也像《西哈遊記》裡的老孫，已是上一個世代的英雄。 道上傳言，做完這部戲，就會退休， 哈林擺出「Rock」的手勢，並沒有給確切的答案。
記者會辦在西門紅樓，他們搭了個舞台，氣勢有了，庾澄慶（哈林）、蕭敬騰還有馬念先、姚小民、Erika等演員便登台先演了音樂劇裡頭的一小段戲。
但是，他們演的這段戲戲味實在不算濃，一群實力派唱將更沒開嗓唱。場面是熱鬧了，橋段卻有點虛，太綜藝了，像是少了什麼的一筆流水帳。
不過哈林卻成竹在胸，畢竟這齣音樂劇叫《西哈遊記》，述說的就是胡天胡地孫猴子的故事，哈林自己扛起孫悟空這角色，胡鬧是原則，理所當然。
*愛擺臭臉 被封藝壇「奇葩臉」 *
哈林活到接近花甲之年，頭一回擔當起了音樂劇的創作總監，《西哈遊記》之前在中國已經演過上百場，但那時哈林自己沒上台演，演員也不是台灣人。這次他要把戲帶回家演，自然要更加「天馬行空，帶一點亂搞！」畢竟不瘋魔不成活，演員們還沒真開始排練，先「好玩」，玩開了，戲才能好好地排下去。
庾澄慶有時看起來確實玩世不恭，過去還因為太有個性幾近難搞，作詞人姚謙曾經替他寫歌，哈林竟然連退了九次。他的個性求好心切，所以做事也萬分龜毛，而且還喜歡擺臭臉，所以曾被封為藝壇「奇葩臉」，名號響徹雲霄。
哈林的音樂作品和主持事業都有品質保證，二○○二年曾以作品《海嘯》奪下金曲獎最佳男歌手，唱紅無數金曲，已是音樂圈大老級的人物，他更曾在金鐘獎拿下兩屆「最佳綜藝主持人獎」，《西哈遊記》裡的歌曲創作也依舊結合了搖滾、雷鬼、嘻哈，劇力萬鈞。不過現在的他，還是「愛玩」，而且仍舊玩得非常認真，人卻變得很有親和力，「奇葩臉」早被拋到九霄雲外。
哈林從小生長於京劇大家，看戲、演戲是家學淵源，他這次做《西哈遊記》，一方面像是接下了母親的棒子，另一方面，也將他那種「叛逆」的冒險性格發揮盡致。
「我媽媽演出過很多傳統大戲，其中有許多很古典、優雅的。」庾澄慶擠了擠眉眼，露出了有點調皮的神情笑說。
哈林的母親張正芬是名聞遐邇的京劇名伶，屬「正」字輩、牌子老，是將京劇扎根在台的國寶級人物。什麼行腔、運眼、吐字、歸音的，張正芬全練得圓融練達，花旦戲路、青衣戲路都擅長，諸如老練的、妖嬌的、潑辣的，或是《活捉》裡閻惜姣鬼步飄忽索命情郎的角色，沒個難得倒她。
作為兒子，哈林從小看戲卻看不甚懂，畢竟有些大戲不夠熱鬧，只有齊天大聖孫悟空讓他印象最是深刻。
▲哈林找來蕭敬騰、馬念先、姚小民、Erika合作《西哈遊記》。(攝影．唐紹航)
昔日音樂頑童 《西哈遊記》 翻玩經典
張正芬幾乎沒什麼演過《鬧天宮》這類取材自《西遊記》的陽剛武戲，哈林卻偏偏愛。「翻滾啊！熱鬧啊！」庾澄慶回憶半個世紀前看戲的那會兒，盤絲洞、蜘蛛精、齊天大聖孫悟空都讓他心癢神往。
小時候，庾澄慶身體不怎麼好，多病，但身為名伶之子的他總有點特權，「翻筋斗」這本事男孩都練過，但只有小哈林可以在舞台上大鬧天宮，「演完戲，一整個大舞台上沒半個人，我就一個人跑上去在上面滾來滾去。」後來庾澄慶被稱為「音樂頑童」，那時年紀小，「孫猴子」的形象，就這麼進駐當年那個貨真價實的小頑童心裡了。
《西哈遊記》脫胎自傳統經典《西遊記》，但哈林創造的內容玩心還是甚重。故事發生在唐僧一行取經成功的千年之後，孫悟空等角色都已經成為「上一代」老英雄。天庭看似一片祥和，魔王小妖卻因為玉帝排擠，成為被壓迫的「年輕人」。孫悟空這頭壯志未泯，在歌舞昇平的世界裡，雄心竟日漸消磨，一身功夫毫無用武之地，那頭年輕的「魔二代」，則有志難伸，無處可吐怨氣。
▲哈林歌唱創作實力堅強，作品極具音樂性。(圖片/UDN.COM)
▲哈林人紅歌紅，是音樂獎項常客。(圖片/UDN.COM)
*搖滾音樂點燃創作熱情 *
即使庾澄慶模樣神情看起來怎麼也不老，但他在藝壇也打滾了三十多年，就像《西哈遊記》裡的老孫，已是上一個世代的英雄。
「我真的已經到了這個年齡了嗎？」哈林笑笑，擠出了眼角的魚尾紋路，「這把年紀，還是應該活蹦亂跳嗎？我覺得我很像孫悟空，外熱內冷，猴子嘛！心裡面有點孤傲，要給我戰鬥，才有存在的價值。」
他想起年輕時的自己，「十幾歲時，我誇張行徑出了名！是學校老師心裡頭痛的人物。位子都被排在最前面，書不好好念，整天都在胡鬧。」他後來雖然按照父親期望，進了台北工專機械科就讀，但庾澄慶就是不愛照本宣科，「差一點就念不完，進了工專就出不來。」主科幾乎全被當光。老爸希望他考托福出國，結果托福也考不過，最後只得留在台灣，書沒念完，就先跑去服了兵役。
然而哈林卻在這樣的機緣下，全心全神投入了音樂。他父親曾經送給他一把吉他，讓他對現代搖滾樂、迪斯可著了迷。
在他當兵時，「蘇芮、羅大佑的音樂，改變了台灣整個樂壇。」西方「警察合唱團」靈魂人物史汀、歌手艾爾頓強，「即使到了現在這個世代，都還是非常偉大！」即便當年英文不好，但那些西洋音樂的節奏和激情，已經點燃了庾澄慶的激情。就連Kansas（堪薩斯合唱團）的福音歌曲〈Dust in the Wind〉也不例外，「雖然它是福音歌曲，但聽起來超搖滾！」他當年組團演出，「我們把〈恰似你的溫柔〉改編成搖滾版本，台下人的表情很爽，看到就很過癮！」
選擇了音樂這條路，庾澄慶開始執著於創作，出道前第一首賣出去的歌曲〈最後一次說再見〉，就是由當時的台灣搖滾先行者薛岳買下。他一九八六年出道，便完成了第一張專輯《傷心歌手》，到第四張專輯就大賣。從夜市找不到盜版，到四處都有人賣他的盜版專輯，八○、九○年代，台灣唱片黃金時期，他紅了，唱片、演唱會，到合作張小燕主持的《超級星期天》，哈林成了街頭巷尾都知曉的名人，當年的小石猴，一下成了貨真價實的齊天大聖。
然而，闖蕩江湖固然很過癮，功成名就之後，庾澄慶必須面對的卻是被攤在陽光下的私生活，他也必須面對排行榜的壓力，以及年復一年發行唱片的固定模式。
而且哈林好強，他說自己那時總是「欲求不滿！」「當時唱片要賣得很好，要上很多排行榜，沒有這些，就要跟唱片公司吵。」
庾澄慶從小愛看武俠小說，但他愛看的不是金庸是古龍，「金庸有點複雜，古龍的作品除了血海深仇，更有嬉笑怒罵。」他最愛看一套《歡樂英雄》，主人翁郭大路身懷絕技，卻永遠笑口常開，對雞毛蒜皮的小事總一笑了之。
聲勢如日中天的哈林，卻一點也不像豁達的郭大路，反而成了龜毛至極的「奇葩臉」先生，「我把自己看得太重了！」有一次去英國表演，庾澄慶是華語歌壇第一位在英國「不插電」演出的歌手，彩排流程出了差錯，他一氣之下就計較地把自己關進休息室，臉臭如屎。
熟齡再婚 自嘲幸福來得突然
《超級星期天》團隊想開新單元「超級比一比」，節目還沒出爐，哈林就先唱衰，「那不就是比手畫腳？不行！我這樣說，然而最後觀眾反應卻那麼熱烈！現在想想，真的不負責任，不要以為只有你自己想的是正確的！」要不是當年有如同「如來佛」一樣的張小燕，庾澄慶的衝動，可能會更加一發不可收拾。
即使功成名就，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發唱片、開演唱會，也讓他找不到「冒險」的新鮮感。「一下子，三十多年就過去了。」在《西哈遊記》裡，庾澄慶寫下一首歌叫〈猴lonely〉，「到了這個年齡，腦力、體力的狀況都不得不承認了。」這首歌的歌詞寫得很坦率，「未來繼續來但過去，卻過不去，天下無敵，有心無力，現實永遠，那麼現實。」
「現在音樂流行市場沒那麼多元豐富了，外國也是，流行音樂呈現單一化。」哈林微笑這麼說，「但是我的性格，就是要『冒險』。」無論年齡多大、無論樂壇如何，他就是想要再來瘋狂挑戰一次人生。
他擺出一個孫猴子抓癢的姿勢，嘿嘿地又笑了起來，「現在我的狀態很有趣！身外事我沒那麼在乎了，年輕人要填滿自己，要更上一層樓，也要有野心，更要為生活經濟考慮，我可能不必那樣了。」時間沒有磨平哈林對創作的熱情，但他說，「我這幾年，見證了好多奇蹟，幸福來得真突然！」他會心地又笑，眼神有點溫柔，哈林一六年，與主播張嘉欣結了人生第二次婚，婚後兩年就有了女兒「哈密瓜」、小兒子「哈寶」。
哈林笑說：「我女兒也會比出搖滾手勢！」一般搖滾手勢翹起的是食指和小指，哈密瓜的手勢卻是翹起拇指、小指，食指中指則交叉起來，指尖纏成一個愛心，「那是愛心搖滾！」哈林大笑，「小朋友的誕生，不是你想就一定有。但這些開心的事就發生了，人自然也就會沒有稜角了。」
做音樂仍舊堅持 做人卻變瀟灑了
「奇葩臉」一去不復返，就像張小燕說的：「他是很幽默的人，重情義！但愛恨分明，奇葩臉是他的保護色，是因為老朋友寵他。但這幾年他再做爸爸，變化很多，真的長大了！」他仍舊全心投入創作，「該要求的還是很要求。」音樂劇的每首歌，都是他的心血，但他做人卻也跟著瀟灑了起來。
道上傳言，做完這部戲，他即將退休，哈林並沒把話給說死，「有人說，藝人一、兩年就要有張唱片，我覺得不一定，適合就做，沒適合的就不做，我不是鐵齒型的人，確實有想過要退休，但又好像還是有東西可以玩，會不會繼續在幕前，我也不知道！」
語畢，他像是古龍筆下的郭大路那樣豪爽地擺出搖滾樂手的表情，笑說：「我還可以翻筋斗喔！」經紀人在一旁連忙說：「他開玩笑的啦！」庾澄慶卻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翹起食指、小指，擺出「Rock」的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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