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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民

【羅傑尼希生物恐怖攻擊事件】愛與和平的沙門氏菌,民主制度的反擊(下)

疑案辦

更新於 2018年11月16日09:40 • 發布於 2018年11月16日04:00 • 艾德嘉

 

上回【羅傑尼希生物恐怖攻擊事件】異狂國度的選舉奧步(上)說到,為了建設跟擴張教團,奧修莊園城必須贏得1984年的沃斯科郡選舉,但面對不友善的其他選民,身為少數的他們很難在選舉中脫穎而出。教團的實質領袖瑪‧阿南德‧席拉決定要採取激烈的策略,想辦法讓對手城鎮的選民「減少」,這個秘密武器,就是鼠傷寒沙門氏菌……只要對手全部食物中毒不能去投票,他們就會贏得選戰勝利嗎?

 

「我吃了很毒的東西。」

虛弱的沃斯科郡郡長威廉‧霍斯(William Hulse),向旁邊為他診斷的醫生們說道。霍斯發燒又嘔吐,還不斷腹瀉,病得不輕,究竟是甚麼樣的疾病或毒物讓他必須住院,醫生們一時之間還給不出答案。

就在霍斯住院前幾天,1984年8月29日,霍斯帶著兩個沃斯科郡的官員雷蒙‧馬修斯(Raymond Matthews)和維吉爾‧艾列特(Virgil Ellett),開車前往奧修莊園城進行官方視察行程。他們的車停在大門口,三人則乘坐奧修莊園城特地安排的轎車進到莊園內部。

行程結束以後,霍斯三人回到自己的汽車旁邊,卻發現後輪沒氣了。奧修信眾們熱情地表示願意幫忙換輪胎,還拿了一壺水跟三個玻璃杯招待三位貴客。那天天氣十分炎熱,汗流浹背的三人一邊等車修好,一邊喝水。結果霍斯跟馬修斯回到家中,兩人就開始上吐下瀉,重病倒地。

說也奇怪,霍斯與馬修斯正好都公開批評過奧修莊園城,但被視為奧修同情者的同行者艾列特,卻是一點事情也沒有……。

 

達爾斯出現沙門氏菌疫情的餐廳,事後證明是奧修莊園城刻意投毒

 

全城大瘟疫

就在郡長跟官員重病之後,沃斯科郡的最大城達爾斯市,市民們因為不明原因而突然發病的案例也不斷出現。發燒、嘔吐、發冷、腹瀉、甚至血便,小小的達爾斯四處都是人們重病呻吟的聲音,求診的病患們擠滿了醫院,光是9月就有150人嚴重發病。到了10月,病患數量高達751人,嚴重到需要住院者有45人。

其中一位女性病患當時即將臨盆,她的嬰兒也受到感染而重病,出生不過兩天就必須跟死神搏鬥。醫生說,孩子的生存率不到百分之五。

市民們受苦、恐懼、流淚,不知道自己生活的城市何以落入此種境地,影響眾人的病菌或毒物,不知道從何方而來。究竟是甚麼樣的疾病,讓達爾斯市民紛紛倒地呢?

實驗室報告顯示,讓達爾斯恐慌的疾病來源,正是沙門氏菌屬的一種:鼠傷寒沙門氏菌(Salmonella typhimurium)。通常人們會感染這種病菌,是因為吃了或喝了被病菌感染的食物或水源而食物中毒,又或者在農場工作、當獸醫大量接觸家畜,也很容易感染疾病。

不過,達爾斯會遭遇這麼大規模的傳染病爆發,顯然不是一兩顆雞蛋沒煮熟之類的普通食物中毒事件。要不是全城公衛體系出了嚴重的問題,否則就是有人刻意在公眾場所或公共設施投毒,讓不分男女老幼的市民紛紛中獎……但問題是,誰會做這種夭壽事呢?

達爾斯的市民們很快就將懷疑的目光,投向他們這幾年來的冤家──奧修莊園城。

 

恐怖攻擊阻止不了投票的決心

奧修莊園城自1981年落地生根之後,跟沃斯科郡的居民們嫌隙就日益加深,雙方不斷以訴訟案互相攻擊,氣氛已經非常緊張。加上1984年底選舉已近,奧修莊園城已經有運用「分享家園」計畫進行選舉詐欺的嫌疑,如今就在這個敏感時機,發生這麼嚴重的食物中毒事件,讓達爾斯市民很難不懷疑,奧修莊園城的詭異教團就是傳染病大爆發的幕後黑手,犯案動機則是為了阻止跟干擾達爾斯市民投票。

其中一家有沙門氏菌疫情的達爾斯餐廳

達爾斯市民們的怒火,在病痛之中熊熊燃燒。

得知達爾斯爆發如此嚴重的疫情,衛生官員與調查人員隨即進駐達爾斯,針對城市中的設施進行詳盡的檢測。檢驗結果顯示,達爾斯市內共有十家餐廳的沙拉吧受到沙門氏菌的汙染,751位病患們就是吃了這些不乾淨的食物,才染上嚴重的腸胃炎。

這是前所未有的大規模食物中毒事件,不過,當時負責調查的官員們並不認為這是人為故意投毒所致。雖然「生物恐怖主義」(bioterrorism)的概念已經存在,但在1984年以前幾乎沒有成功的範例,當時的人很難想像發生在這座小城市的傳染病事件,竟然會是精心策畫的恐怖攻擊。由於餐館工作人員也大多病倒,調查人員認定是餐廳衛生條件差勁,才導致這起廣泛的食物中毒事件。

一兩家餐廳因為衛生太差,害得服務人員跟顧客上吐下瀉,是常見的新聞;但兩個月內就有十家餐廳連環出一樣的意外,就顯得太過巧合了。雖然沒有足夠的證據進行指控,達爾斯市民的心中,還是隱隱然覺得奧修莊園城有鬼。為了不讓這個走偏了的激進教團得逞,達爾斯的選民們,決定要在選舉那天積極動員,投下神聖的一票,捍衛民主體制。

席拉領導的奧修莊園城,似乎也意識到選舉的風向對自己變得更加不利了。達爾斯的選民不但沒有被病菌擊敗,反而被催出更多賭爛票,更何況奧修莊園城擁有投票資格的選民數量仍然不足與之抗衡。於是,席拉轉而率領諸位候選人退出選舉,並宣布要「抵制」這場選舉。

 

恐怖真相的揭露

最後,1984年的選舉,自然是以奧修莊園城方面慘敗作收──畢竟他們都退出選舉了,而對手可是一擁而上。至於肆虐達爾斯的沙門氏菌疫情,也終於平息下來,包括那個本來被醫生不看好的嬰兒,以及高齡達87歲的病患在內,751位病患全都恢復健康,重拾生活,是不幸中的大幸。

但事情並沒有就此落幕,這些沙門氏菌究竟是從哪裡來的?真的是達爾斯人太不衛生導致的嗎?奧修莊園城真的與此一點關係也沒有嗎?

奧勒岡州的民主黨眾議員,詹姆斯‧H‧韋佛

奧勒岡州的民主黨眾議員,詹姆斯‧H‧韋佛(James H. Weaver)並不同意。

韋佛讀了衛生官員的調查報告,認為報告結論並不周全,這之中還大有文章。他堅持要繼續調查奧修莊園城在事件之中的角色,並連繫美國疾病控制與預防中心(The Centers for Disease Control and Prevention, CDC),以及其他醫學機構。他並於1985年2月28日在國會發表演說,當場指控奧修莊園城就是達爾斯事件的幕後黑手。

韋佛的調查雖然獲得大量環境證據,但畢竟沒有直接證據可以證明,奧修莊園城培養這些病菌,並惡意將之投放到達爾斯的餐廳裡。因此有許多人並不相信韋佛的說法,還批評他是對新興宗教有偏見。

在一片爭論之中,無論是韋佛、達爾斯市民,還是反對歧視新興宗教的大愛人士們,恐怕都沒想到,下一個出來指控奧修莊園城的人,竟然會是他……。

 

 

沉默多時的教主之聲

就在1984年的10月,奧修大師終於結束他的「沉默期」,回到他那殷殷期盼的信徒們身邊,開口了。

「我厭煩對牆壁說話了。」大師說道。

對於沉默期中發生的風風雨雨,奧修並沒有立刻說明這一切的來龍去脈,他等到1985年9月16日,才召開記者會,向眾人宣布:「席拉跟她的團隊去歐洲了。」

接著,「他們是一群法西斯主義者!」大師生氣地說。

曾經是最信任的助手,如今卻成了濫用教主信任的兇手?

自從奧修與信眾來到美國,又進入沉默期,所有一切的教團事務,就全被交給得寵的新秘書席拉打理。奧修雖然不跟眾人說話,但還是會跟席拉溝通,授權讓她代替他向信眾發言,訓練她以自己的姿態、語氣演說,也讓她成為自己接受外界資訊的管道。

但奧修意想不到,席拉竟會如此濫用自己的授權。他的資訊來源全被席拉壟斷,席拉則會過濾訊息,害得奧修對外界狀況一無所知。他聲稱席拉等人在他完全不知情也沒有授權的狀況下,犯下了非常邪惡的罪行,那就是外界一直懷疑的生物恐怖攻擊事件。正是席拉與她的團隊在達爾斯的餐廳裡下毒,席拉甚至還想謀殺自己的醫生,所有一切都是席拉做的好事。

──至少這是教主本人的供詞。

奧修的話可信嗎?他把一切責任都推到秘書身上,好像自己沒有任何責任似的。不過,至少他坦承了教團的罪行,他還歡迎調查人員進入奧修莊園城搜查罪證,而這對他教團在美國發展的後果,肯定不會是正面的。

教團已經走得太偏,或許是到了該尋求救贖與重生的時刻吧。

 

自我毀滅的心靈教團

調查人員在奧修莊園城,找到了四根含有沙門氏菌的玻璃小瓶,檢測之後,確定菌株符合肆虐達爾斯的病菌。除此之外,教團裡面還被起出大量的化學藥劑、毒性物質、其他病菌,以及軍用火藥、武器等等。以一個宣揚「愛與和平」的教團來說,擁有這麼多武器,實在有點名不符實。

如今有了證據,足以證明達爾斯的食物中毒事件,確實是一起生物恐怖攻擊。這不僅是美國發生過的第一起生物恐怖攻擊事件,也是最嚴重的一起。

奧修莊園城在席拉團隊的領導下,先是針對1984年8月29日來訪的郡長跟官員試驗下毒的成效,接著他們把病菌塗在達爾斯公共場所與店家的門把上,沒有顯著效果;然後,他們選擇直接在餐廳的沙拉吧中下毒,趁著旁人不注意,把含有沙門氏菌的液體倒進食物碗中,最後造成751人食物中毒。除了上述的罪行,他們也曾經策畫攻擊整個達爾斯的水源系統,想要更進一步毒害全部的居民。

教團的惡行沒有毀滅達爾斯,沒有毀滅選舉制度,卻毀滅了他們自己。奧修與席拉發生嚴重衝突,撕裂了整個教團。席拉與她的共犯逃到歐洲,在1985年10月28日在西德被捕,引渡回美受審,最後被判處20年的徒刑。因為在獄中表現良好,席拉只服刑29個月就離開監獄,到了瑞士再婚,如今是療養院的負責人。奧修沒有被控告任何恐怖攻擊相關罪名,但也因為在教團遷移至美國時涉及移民詐欺,而被起訴了35項相關罪名,最後奧修被判了10年緩刑,需繳交40萬美金的罰款,並被驅逐出境。

雙雙被捕的教主與得力助手

奧修究竟有沒有參與達爾斯的恐怖攻擊呢?這依然是一個疑點。雖然奧修本人極力撇清,信眾也多半相信教主無辜,都是被席拉那個壞女人蒙蔽;但席拉卻堅稱她的行動得到了奧修的授權,她才是被陷害的那個人。根據奧修莊園城市長大衛‧貝瑞‧納普(David Berry Knapp)的說詞,席拉告訴過他:她問過奧修對恐攻計畫的意見,奧修回答:「最好是不要傷害他人,不過如果只死幾個人就沒關係。」

但這終究是席拉跟奧修本人才能確認的事,因為這段期間席拉架空了奧修,其他信徒無法接觸教主,也導致席拉說的一切「奧修的授權」,事後聽起來都很有可能只是她的一面之詞。這還真是個諷刺的結果。

 

越線的宗教自由,民主的反擊機制

奧修莊園城的建城大業,隨著罪行的曝光而瓦解,信眾們紛紛散去,並把「安特洛普」之名,順著當地居民的意還給他們。他們的教主在1989年起,捨棄原本的巴關‧希瑞‧羅傑尼希之名,改名成為奧修,乃是海洋之意。他在隔年過世。據說,他很後悔來到美國這個決定。

如果當初奧修莊園城不是採取席拉這種激進策略,而是與當地人耐心溝通、緩慢發展,會不會反而成功生存下來呢?我們只能假想,不能證明。

當初席拉勸說奧修來到美國的理由,就是因為美國憲法保障宗教自由,能夠讓在印度受到迫害的奧修教團自由發展。但他們忘了另一點:美國不只保障宗教自由,美國同樣保障公民的參政自由。如果有哪個宗教不顧這點,越了界線,用恐怖攻擊這種犯罪手段,阻止他人行使投票權利;那麼,無論是再如何高大上的宗教教義或理由,都不能阻止司法與民主制度對其惡行的反擊。

安特洛普鎮的「抵抗羅傑尼希(奧修)入侵事件」紀念碑,文中引用了艾德蒙‧柏克的名言:「邪惡勝利的必要條件,就是好人的不作為。」

 

參考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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