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剛從新疆旅遊回來，雖然只去了兩周，種種體會和見聞有限，但仍希望能將自己感受到的方方面面，如實記錄下來，供讀者參考。畢竟雖然我們很容易從國際媒體上得知新疆的新聞，卻很少有人親自踏上那片土地，考察真相。
而在開始談我的觀察前，先簡單和大家介紹一下新疆的政治和地理背景。
人們對「再教育營」和「手機監控」的兩大誤解
首先，大多數人對新疆近期的印象，應該都是中共政府對維吾爾人的「再教育營」，以及對當地進行的「手機監控」吧！這裡想要先針對大家常有的誤會說明一下：
第一，新疆真的很大，不是整個省到哪裡都是維族人。天山以北被稱作北疆，維族人較少，也是動亂發生比較少的區域；而天山以南叫南疆，才是維族人聚集的地區（詳情可見下圖）。
這次我去旅遊的地方大多都在北疆，所以並沒有看到任何的再教育營──當然，「再教育營」不一定是觀光客想看就能隨意看見，而我沒看到也並不表示它絕不存在；本文無意否認再教育營的存在，而是想解釋新疆在地理與民族上的差異，並用自己的經驗，告訴讀者朋友：並不是「只要走進新疆，就會看見再教育營」。
第二，許多人誤以為「只要來到新疆，都得裝上手機監控」，但事實上，手機監控並不是「只要進到新疆的人就要裝」；而是如果你從中亞入境，並且不是漢族人的話，才有可能被裝監控應用程式。我是從廣州飛烏魯木齊的，而且是漢人，所以下飛機不需要過海關，出境也沒有特別的安檢，手機沒有被任何人拿起來看過。
從這張谷歌地圖可以發現，北疆只跟哈薩克蒙古和俄羅斯接壤，這裡維族人不多，受伊斯蘭教的影響不是太深。但是南疆跟許多中亞國家，甚至巴基斯坦和印度都有接壤，是古絲路的主要路線，所以維族人多，政治情況也比較複雜。圖／截自 Google Map
「恐怖攻擊」的傳聞，為何如此頻繁？
至於政治情況，我們就從大多數人應該都看過的 2013-14 之間，新疆多起恐怖攻擊新聞開始說起。沒聽說過的讀者，可以參考下面維基百科的截圖：
圖／截自 維基百科
其實發生在新疆的恐怖攻擊，從 90 年代就開始了，並非近期才有的新聞。因為南疆地理位置和中亞接壤，受西亞情勢的影響較大，伊斯蘭教的激進份子容易進入，所以恐怖攻擊頻傳；尤以 2014 年前後最為頻繁。新疆甚至一度被伊斯蘭國（ISIS）納入他們理想中的國家版圖內。
從那時候開始，中國政府就開始投入大量資源，進入新疆維持治安（當然政府是否以此為由，試圖在新疆迫害人民，又是另外一個議題了）。雖然從 2016 到現在，3 年都沒有再出現恐怖攻擊，但是新疆的經濟發展基本也因為大量治安成本而停滯不前。就算中國政府大力推行「一帶一路」，但是目前也只是通商口岸受惠較多，新疆多數地區的發展還是很遲緩。
新疆的「維安」到底多嚴格？我的五點觀察
說到這裡，大家是不是稍微對新疆的情況稍微有點頭緒了？接下來就可以開始講講我在路上的所見所聞：
圖／Jen 提供
一、隨處可見的警哨站：不誇張，在維族人多的城市（比如烏魯木齊），這種警哨站就像台灣的便利商店一樣密集。如果你有看過「長安十二時辰」，就跟裡面的望樓作用一樣，如果發生什麼事情，警察們能在肉眼能見的距離追蹤並支援彼此。
二、住飯店都會要求每個人把身份證（台灣人就拿臺胞證）交給櫃檯，有些地方還會照相，鬆散一點的地方則是直接登記。
圖／Jen 提供
三、除了剛剛提到在市區裡的警哨站，出城之後，在高速公路或是省道上，也時不時會碰到這樣的「公安檢查站」：
圖／Jen 提供
想像一下這個場景：你開車在幾百公里都杳無人煙的大道上，突然出現一棟房子，有個警察站在那裡讓你開到像加油站般的檢查站過道停車。然後駕駛要跟過道上站著的警察出示駕照跟身分證，車上其他所有人要搖下車窗看旁邊的照相機（對不起我太孬了不敢直接在警察面前把那個拍下來）。
我遇過最瘋狂的一個檢查站，是在靠近邊境的路上，全員下車進房子裡過安檢跟刷身分證。當時因為我是台灣人沒有身分證刷，所以不能過去，就叫到裡面去坐著。可能因為從來沒見過台灣人，而且我說是來旅遊，警察其實對我非常客氣，甚至有點抱歉地說因為不知道怎麼處理，需要打電話去上級詢問。
打完電話之後，好像上級用微信發給了他一個模板，他就拿我的臺胞證去一行一行登記，還問我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上一站是什麼城市、同行的人跟我是什麼關係。說實話當下有點被拷問的感覺，畢竟得把行程全都交代了一遍，但是因為那個警察很年輕又很客氣，所以並沒有讓我感到很害怕。
圖／Jen 提供
四、大多數公共場所都設置安檢：在新彊維族人多的城市，無論是去超市、餐廳、學校還是通訊行，甚至只是便利商店，都要過安檢。具體做法就像機場的安檢一樣，會有一個人在門口叫你把包包放到傳輸帶上面，人從安檢門過。有些大一點的地方，會有多一兩個人看著輸送帶旁邊的螢幕，檢測你的包裡面有沒有可疑物品，而小一點的地方就是一個人包辦，再小一點就是只有一個安全門。
這趟行程裡，最誇張的安檢是在庫爾勒火車站（見下圖）。除了行李只要有電池就得打開檢查之外，還有人在安檢門另外一邊檢查身體。不像許多國家只是拿個掃描棍在你身上比畫幾下，火車站那個是扎扎實實把你從頭到腳摸了個遍──口袋都要掏出來，而且紮進去的衣服也要放出來。對於沒有身分證的台灣人，處理方式就跟前面提到的一樣，還要到另外的區域做登記。
圖／Jen 提供
五、只有司機能開車進去的加油站：為了防範「不法份子」濫用石油，造成恐怖攻擊，新疆的「所有」加油站都只有司機能開車進去，車上的其他人必須在門口下車，而司機需要出示身份證才能放行。除此之外，司機開進去之前，還得先開後備箱讓警察檢查，通過了才能放行（飯店停車場也要）。有些加油站還有層層鐵絲網圍著，感覺就像軍事基地一樣。
不過路上也有遇到一個比較人性的加油站，在門口擺了個大陽傘，這樣等的人就不會太曬了；可惜又因為我的膽小而沒有拍到照片，不過上網搜了一下，發現早已有人上傳了影片。
聽完了這 5 點，如果下次有新疆人跟你說新疆現在其實很安全，你可能就會比較理解了吧！對於部分新疆的人民來說，因為有了這些嚴格的維安管理，他們才不用害怕出門就有可能被捲入爆炸案，或者走在路上被來路不明的人刺傷──姑且不論中國政府的手段是否正當，由此便可以多少感受到這些安全措施背後的動機與恐懼。
當然，所謂的「再教育營」跟中國如何對待維族人，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從當地人口中，我得知了中國政府對維族人種種不公平的措施（其中甚至包括連新聞都沒有報導過的做法），這些將在下一篇中繼續討論。
執行編輯：邱佑寧
核稿編輯：林欣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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