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首歌】蕭煌奇演舞台劇「遇見自己」，重溫打籃球、摔柔道，還有失明的瞬間

金曲歌王蕭煌奇演出舞台劇《遇見自己》，劇本改編自他2002年的自傳《我看見音符的聲音》。他在一次次排練中，一次次「遇見自己」，重溫打籃球、摔柔道的汗水淋漓，回味初戀的青澀滋味，憶起失明的一瞬間，最後以音樂重生。首次主演舞台劇，要挑戰背劇本和走位，他不諱言：「滿佩服導演找我的勇氣。」

談到演出舞台劇的起因，蕭煌奇說完全是機緣湊巧。兩年多前，他和表演工作坊導演丁乃箏，在前往北京的飛機上相遇，她想要量身打造屬於他的舞台劇，提議改編他的自傳《我看見音符的顏色》，他沒想太多，只說希望劇情能「幽默、感人、顛覆對盲人的印象」，雙方就此敲定合作。

蕭煌奇說，他以為自己的戲份不多，頂多在台上講幾句話串場、唱幾首歌就OK，沒想到導演說「量身打造」是認真的，他演出的角色有主持人、柔道教練、街頭藝人和成年版的自己，戲份貫串全場。他第一次摸到點字版的劇本大吃一驚，心想：「天阿怎麼那麼厚？我後悔了，我怎麼可能把所有東西背下來？」

為了排演舞台劇，半年來他幾乎推掉所有事情。談到背劇本花的時間，他說是「無時無刻」，因為導演要求把劇本融入生活，講出來才自然。他解釋，「有時候我睡覺做夢，還夢到背劇本。這就像背歌詞，當你用很多時間克服、把歌詞消化在心裡，突然要你唱什麼歌，都唱得出來。」

角色之間會互丟台詞，除了自己的部分，蕭煌奇也要記得在他之前、之後的演員台詞，因此他最怕功虧一簣，苦笑說：「我最害怕就是導演今天又改劇本了！我不像專業演員可以馬上了解狀況，這時就必須重新花時間，把新的劇本了解再消化。」

另一大挑戰是愛情戲。《遇見自己》有他的初戀故事，負責談戀愛的是青少年時期的男演員，蕭煌奇還對導演「抱怨」自己沒嚐到甜頭，豈料導演幫他加戲，要他一邊唱歌「我只能勇敢～學習～釋然～」一邊深情摸初戀情人的臉，他大驚失色，擔心無法一心二用，搞笑說，「要摸得有感覺，可能要花一點時間。」

蕭煌奇唱歌一人Hold住全場沒問題，舞台劇則不然。舞台上大家要走位，全盲的他，要如何配合大家、記住走位？他解釋，對盲人來說，只要熟悉環境並常常走動，就可以很自然移動。比如說，他在家裡就不需要拿手杖，杯子在哪、電視在哪、往這邊走那邊走，他一目瞭然。

舞台劇也是同樣的道理，他表示：「我知道這個地方的長、寬，整個環境熟悉以後，就可以很自由自在，走到導演要我走到的位置。」而從陌生到熟悉，要花至少半個月到一個月，「我們一直在熟悉場地的構造，熟悉劇本的狀況，不斷的排練。最後幾個禮拜不會再改變劇本和位置，我就會比較放心，知道我要幹嘛。」

演舞台劇和唱歌相比，哪個比較難？他大笑：「唱歌太簡單啦！」他表示，唱歌他都站在同樣的位置，台上有做定點設定和導盲磚輔助，「我自己有舞台上的設置，有鼓棒和軟墊在舞台中，我就知道舞台的中央是哪裡，左走、右走就靠著左邊和右邊的導盲磚，可以找到我要的位置。」

這次的舞台劇，他沒有要求鋪設導盲磚，「我熟悉劇院的舞台之後，那種感覺就像在自己的生活，即便我沒走到最正確的位置，但我用最自然的方式呈現，這樣也很好。」

《遇見自己》呈現他前半生、出道前的故事。他出生時全盲，4歲開刀變成弱視，一直到高中時，他還是「盲人中的明眼人」。蕭煌奇坦言，衝擊比較大的一場戲，是他視力「得而復失」時，「我從看得見到看不見，是一個打籃球的下午。我會想到當時的狀況，很痛苦啊，不敢接受事實。那段自己比較難受、激動一點。」

他在自傳《我看見音符的顏色》中，清楚描述失明的那一刻：

在我眼中，本來比較大的籃球忽然變小了……不，簡直變成一個小點而已，我根本抓不住它的準確位置；本來明亮的環境也忽然變得昏暗起來，好像一下子就從陽光燦爛的下午過渡到近晚的黃昏。捉摸不清動向、大小變幻不定的球，向我的方向落下。對於這突來的變化，我的心中忽然泛起一陣恐怖的感覺；我害怕了，不敢伸手去接，閃掉了這一球。

當年，蕭煌奇是因為高中暑假打電動太超過，才讓僅有的微弱視力惡化到看不見。如果能回到過去改變一件事，他說：「不要那麼愛打電動，不要太浪費我的視力。看得見真的是很美好的事情，我可以很自在的帶同學，想去哪裡就去哪裡。看不見之後，很多事情要請人家幫忙。」

排練舞台劇，也讓他想起20多年沒打籃球，「以前可以跳投、投籃、鬥牛，玩真正的籃球，現在玩就缺了一些什麼。」他沒有沈溺在感傷太久，話鋒一轉就笑說：「但我速度還是非常快。我從小很喜歡運動，籃球、柔道，還是可以很敏捷的移動！」其實，蕭煌奇從小練柔道，曾是得牌的柔道國手，「如果沒有當歌手，我大概會是柔道教練吧！」

另一件蕭煌奇懷念的事，是當年玩樂團的單純美好。他失明後一心走上音樂這條路，組團「全方位樂團」，團員都是視障人士，出外表演都靠自己來。蕭煌奇回憶，當時他們住在五樓公寓，要自己搬音箱、搭計程車、組裝卸載樂器，即使表演只領到1000元、1500元也不以為苦，「我們一起共患難。即時再累，只要有演出機會就很滿足，那過程是非常美好的。」

成名前，身為盲人，蕭煌奇和樂團常遇到不公平待遇、所謂「隱形的規定」。他舉例說明，像是樂團一行人出國巡演被航空公司拒載，到銀行辦事一定要簽名，「但許多盲人沒學過國字，怎麼簽？」他們也碰過被飯店嫌麻煩，怕樂器撞破大門玻璃，要他們出入走後門搭貨梯。甚至被廠商利用來募款，而錢都進了對方口袋。

他說：「我們看破這些事，遇到不公平的待遇怎麼辦？撐過去啊！為了生存、為了讓自己更好，很多事就會改變。」蕭煌奇出道成名後，事情改變了，已沒人敢這樣對他。現在每件事都有人幫忙打理，他只要好好唱歌、做好音樂，他深知一切得來不易，「經歷過那樣的痛苦和草創時期，就會珍惜、把握現在的擁有，我比別人幸福太多了。」如今商演需要樂團，他會找昔日夥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