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崔乘範
男生當什麼女性主義者啊？
那是我二十一歲的時候，我問了在女性主義讀書會學習的學弟。
「男生為什麼要學女性主義啊？」
他笑著回答我的表情與周圍的聲響和光景，到現在都還歷歷在目，並給我衝擊。
「因為男生不懂，所以要學。」
其他男生向二十五歲的我問了。
「男生為什麼要學女性主義啊？為什麼要偏袒女生？」
了解女性主義，或研究過女性主義的人，也小心翼翼地向我詢問，「男生要當女性主義者，能理解的應該有限吧？」
我剛收到出書提案時，也說過類似的話。「我嗎？男生要怎麼出女性主義的書啊？」
作者崔乘範。圖片｜Youtube 影片截圖
我的幼年時期並不幸福。雖然喜歡用紙製作玩偶的衣服，卻經常被長輩教訓，說我玩這個「跟女孩子一樣」。我覺得抓石子和翻花繩很有趣，但因為朋友們的嘲弄，而不敢表達想繼續玩的想法。原本動不動就掉眼淚，卻因為「男生一輩子只哭三次」這句話，抽泣著忍住不哭。我常聽到有人叨唸我身為男生話太多，也因為一個男子漢大丈夫卻只在家看書，而備受擔心。雖然我也羨慕女孩子們，但卻仍積極努力地「成為一個男人」。我走進運動場踢足球，和朋友們看色情片，打過幾次群架，也曾粗聲粗氣地飆髒話，被同儕認可的感覺曾十分美好。
長大成人後，類似的情形也不斷發生。不管到哪都少不了軍隊文化、暴力，以及淫詞穢語。念大學時跟著學長，在任教的學校則跟隨其他男老師，我被帶到各式各樣的酒席，他們認為不到酩酊大醉就無法互相坦率，也無法成為赤誠相見的朋友。這些人通常在初次見面時，便先詢問對方的年齡，並在確認兄／弟、前輩／後輩的位階關係後，才會敞開心胸與對方相處。若遇到上級，是嘴巴手腳不得空，而遇到後輩，則是錢包不得閒。雖然女性的生活之路也崎嶇不平，但男人的人生變成這副德性也十分古怪，男人們為何會如此呢？我一直十分好奇。（延伸閱讀：「在部隊裡，腦袋比炸彈還危險」當兵真的使人長大嗎？）
「雖然連撒尿都不願朝向軍營方向，卻得當了兵才能成人」這句話的矛盾，便可說明。我對男性特質抱持的疑問，是為女性主義所解開，並多虧女性主義，我才能面對自己完整的面貌。女性主義亦與男性生活相連，並能使男性變得和女性同等自由。
在我認識女性主義後，心中的疑惑一點一點地被解開了。在我學到殖民地男性被帝國男性打擊的自尊心，有以壓榨女性做為恢復手段的傾向後，我就理解了那些遇強則弱、遇弱則強的「大叔」們。並懂了必須得到其他男人的認可，才能成為「真男人」的同性友愛（Homosocial：同性中部以戀愛為基礎而保持的友好關係）當中，男人們用盡力氣交一個「能見人」的女友的理由。當我了解由一名男性勞動者扶養整個家族的男性養家糊口模型（Male breadwinner model）後，我便看見了在犧牲了一輩子又退休後，所謂霸凌的深層的另一面。
一起成為女性主義者，你失去的是男人箱子(Man Box)，得到的將是全世界。
2017 年為女性主義之年。以銷量超過 50 萬本的《82 年生的金智英》為起頭，無數的女性主義書籍開始被出版並閱讀。書店內可看見女性主義書籍佔領一整年社會科學領域排行榜前段班的盛況。電視廣播出現如（以下節目暫譯）〈刻薄男女〉、〈火熱的痛快〉、〈Body Actually〉等直接討論女性主義的教養與綜藝節目，另外像〈有差異的級別〉、〈說什麼是什麼〉等一般時事、教養節目當中，也介紹了相當比例的女性主義主要理論與未決議題。網路上發起的「#◯◯圈內_性侵害」hashtag 運動，也揭露了各領域一直以來掩蓋的弊病和矛盾。為對抗數位性侵害而封鎖「海螺網（Sora net）」的同時，一直以來遮遮掩掩的衛生棉與墮胎議題也浮上檯面。（延伸閱讀：一位男性看《82年生的金智英》：我沒看見，不代表這些事不存在）
而此現象不限於韓國。在美國，揭發性犯罪的「Me Too（#MeToo，我也要說）」運動也熱烈展開，遭知名演員、電影製作公司、企業最高營運者、國會議員同僚等性騷擾的自白接二連三出現。女性的勇氣年代傳向演藝圈、藝術圈、政治圈、經濟圈，震撼美國國內。美國周刊《時代雜誌》將這些參與運動的「打破沉默的人The Silence Breakers」選為 2017 年風雲人物，並藉由眾人網路搜索的力量，讓出版美國線上辭典的韋伯字（Merriam-Webster），將女性主義選為 2017 年代表單字。
世界正在改變，女性主義對更多的人來說正與保障普遍人權的歷史合流，並非可閉眼以鴕鳥心態迴避的議題。為了不成為「泡菜女」，曾自我束縛的女性們正努力擺脫這種現象，但男性們卻依舊想用管束女性的方式，防止自己成為「韓男蟲」。
我要向男性們提議，把那些壓制女性發聲的時間拿來自我反省並學習女性主義吧，別因跟不上時代而被淘汰了，一起成為女性主義者，你失去的是男人箱子(Man Box)，得到的將是全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