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一方面被視為創意荒漠，另一方面港人卻又以靈活變通著稱，乍聽矛盾卻也不難理解。在單一產業的環境下資源分配不均，傳統教育也鼓勵穩健的人生規劃，於是港人的靈活也往往只能在實用主義的前提下發揮。然而困境卻也能孕育出不一樣的獨特創意。今期我們專訪3位設計師，除了都出身香港，每位的作品皆以非商業角度作首要出發點⸺時裝設計師Cady Lee透過超現實手法表達情緒與情感、產品設計師Alize Lam將「無用之用」體現出極致，還有字體設計師Roy Chan以眾籌方式推出一款又一款的港味字體，傳承著港產魂。設計本就是美學與實用的圓融體現，創意與商業價值亦存在著愛恨交纏的關係，當中有著平衡與拉扯。閱讀他們的故事，除了能了解美好的設計，可以如何一點一滴地改變我們的生活，或許亦能察看出，培育自香港的創意思維，也有跳出商業窠臼的可能性。

新 ‧ 港產設計魂

當這時代傾向以圖像出發，閱字的人越趨變得小眾，字體設計彷彿也成為香港設計圈中的少數分子。「也許香港節奏實在太快，香港人要兼顧的事情太多，未能細看生活細節。另一方面，我認為跟推廣有限也有關係，你看室內設計的知識就很大眾化，雜誌也有很多室內設計師的報道，這樣香港人對這方面的認識自然就會增多。反之，字體設計則不然。」字體設計師陳靖軒（Roy）如此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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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有感港產字體逐漸沒落，Roy在2019年辭去原來的廣告設計工作，全職投入繁體字設計，並於2020年推出「思緒重生體」。這款充滿棱角的字體成為他的成名作，Roy期望藉此傳承繁體字之美，也延續香港靈魂。既是香港魂，當然是永不停步，Roy之後又開展了新一款的字體設計。「思緒重生體誕生後，收到很多feedback表示想要一種字體是可以文青一些、優雅一些。也有意見指想要有一種較能廣泛應用的字體，重生體太有氣勢了，多數用作標題字，雖然我本身比較喜歡做標題字，但參考意見後，就決定設計一款標題和內文都適合使用的字體。」他說大多提出這類意見的都是女生，讓他思考也許思緒重生體太男性化，不如就循線條柔和的方向去設計。「我以圓體作基礎，再加入水滴元素，呈現舒服和諧的視覺效果。」他說靈感源頭來自旅遊時的愜意感受。「之前到希臘旅行，迎著海風的感覺真的非常舒暢。那一刻覺得，是否可以設計出帶有這種舒適感的字體？同時又想到，為甚麼我們常常覺得外國的就是更好？香港的海灣和海風，是否也可以如此美好？」海岸讓他為字體加入了水滴設計，也啟發了他為字體命名。「曾想過稱之為『思緒漁港體』，但又不太順口，而且太著跡了，我不希望名字太直白。」最後定案，新設計名為「思緒漁灣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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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緒漁灣體除了線條和輪廓較為圓潤，也採用了大量的斜線和弧度，這些都是陽剛方正的思緒重生體所沒有的。「漁灣體在設計上的難度較高，也較考究。漁灣體較窄長，闊窄比例是1.1:1，重生體則是1:1，窄身字體在設計上本身就較困難，像是二部件、三部件的字（如『屈』、『遊』），要準確平衡各個部件之間的比例和空間，為此我們有時要微調直筆和橫筆的闊窄——你現在看可能以為它們的直筆和橫筆闊度是一樣的，實際上卻不是。」

思緒漁灣體現正在眾籌階段，當下已造了1,000個字。其實創造一套新的繁體中文字體，需要造多少個字？「業內有不同的標準，但根據我的經驗，大概5,000字就能符合約99%的用字需要。不過這次因為我們需要設計適合標題和內文共通使用的字體，所以大概會設計6,800個字左右。」他說一套全新的繁體中文字體，一般而言需時一年至一年半完成設計框架，再微調大概需要兩年。如果把前期的眾籌、資料搜集等階段算進去，則約需時兩、三年。

為甚麼我們常常覺得外國的就是更好？香港的海灣和海風，是否也可以如此美好？是否可以設計出帶有這種舒適感的字體？

因為字型窄長，思緒漁灣體也特別適合於手機屏幕上觀看。「窄長意味著每一行可以容納更多文字，加快閱讀速度。又因為形狀修長，所以在滑動畫面時，視線會覆蓋到下一行文字的上半部，就能做到預讀，達到一目十行的效果。」如此說來，文字歷史雖源遠流長，字體設計卻是持續與時並進。「的確如此，時代總會向前推，就如奧本海默當年製作原子彈，現在是AI成為熱話；字體製作則是從當年的活字印刷、照相植字，演變到現在的電腦字體時代。不說別的，就只談字體大小吧，以往沒有印刷技術可以製作到非常巨幅的海報，自然就沒有必要製造很大的字體。但隨著印刷技術進步，字體設計也要跟著時代步伐，於是就有了向量字型的出現。」在探索繁體中文字可塑性的同時，也傳承著港產字體設計，他如何看待這份使命？「每個時代都有推行者，在自己的崗位上發揮所長，對我來說，就是最重要。」

Text: Monica Ng Photos courtesy of Roy Ch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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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 ‧ 港產設計魂】字體設計師 Roy Chan：傳承繁體字之美，也延續香港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