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地樂壇近年再次變得熱鬧，連帶與廣東歌相關的東西也愈變豐富，最近於炮台山富利來廣場，舉行的「以歌寫畫：一個關於廣東歌的展覽」，亦是其中之一。本地畫家黃曉楓（Apple）與插畫師Goodbye Victoria，挑選多首廣東歌，以歌詞作為靈感，創作成二十幅塑膠彩及電腦繪畫，透過展覽連繫人與歌之間的情感。
廣東歌零舍肉麻骨痹
過往多聽外語歌的黃曉楓（Apple），自言並非對廣東歌耳熟能詳，最近一兩年才再重投本地流行音樂的懷抱。無論何種語言的音樂，Apple說都會帶動她的情緒，讓其將內心所想繪成畫作。這次要將歌曲結合畫作來展覽，她就想到不如將範圍縮窄，專攻廣東歌。「我的preference很random，有覺得感動的歌，我就會抄低歌詞，也會在IG Story問大家，覺得有甚麼歌很能代表香港，作為獲取靈感的來源。」
與Apple不同，插畫師Goodbye Victoria對廣東歌情有獨鍾，小時候從電視台的籌款節目，聽到歌手們在台上輪流獻唱，已種下他與廣東歌的情意結，更讓他幻想要為自己喜歡的專輯，重新繪製封面。「我自己很常聽廣東歌，中學年代也是彈結他，深明在香港夾band的難處，所以對樂隊特別欣賞，第一次入紅館正是看Beyond解散的演唱會。這次我們兩個一起聽歌一起畫畫，很有新鮮感，也很有衝擊。」
在與Goodbye Victoria的交流過程當中，Apple也重新認識到不同年代的廣東歌，尤其因為對方很喜愛Beyond，Apple受其薰陶，對這些歌曲也聽得更加仔細，其中一首觸動她的歌詞，來自Beyond三子時期主唱的〈十八〉。
「之前沒怎麼研究，但我認真再聽，覺得『我與我分開已很遠／很遠』這句好正。成長時期，總有些moment與過往的自己不太相似，可能處於一種狀態，覺得以前的自己更好，然而人會改變，經歷的累積會讓你不再以過去的手法留住自己。我不知道這些歌詞，與樂隊背後的故事是否有關，但卻好tag中自己，有種傷感與迷茫。」
相比其他語言的歌曲，Apple覺得廣東歌的最大分別，是情感的表達多半來得很直白。「例如英文表達掛念，會說『I miss you』，隔咗少少，沒那麼肉麻，廣東話則因為本身是自己語言，很容易變得肉麻。」其中周國賢主唱的〈今生不回家〉，讓她對這種「骨痺」感覺特別深刻。「它的歌詞沒甚麼修辭掩飾，例如這句歌詞『當一個新移民／切斷上半生／找一個新祖國繼續做人』，寫得很白，加上周國賢的聲音好strong，赤裸得來很能表達那種情緒，也很露骨。」
沒有音樂人的創作，也就沒有這個展覽
是次「以歌寫畫」的展覽形式，透過畫作呈現一首首廣東歌，到場參觀的朋友亦可順道「估歌仔」，Apple說這種互動性比起自己之前的所有展覽都要強，即使觀眾彼此互不認識，也會因而展開話題討論。「大家進來後會互相傾談，講起關於廣東歌的歷史。有些可能因為阿Jer而買我的postcard，也給我藉口與他們聊天。記得有位喜歡張國榮的auntie，看過畫作後說，『MIRROR我真係冇聽』，但變相卻可將她那個年代的歌list分享給我們。我覺得有趣的是，這些年來一直keep住有廣東歌，即使我沒有聽，但那些歌一直都存在。不同年代的歌，都記錄了香港人的某些回憶與感情，這也是很特別的事情。」
聽完一首歌，因為有所觸動，於是將其繪成畫作，將音樂的媒介從聽覺變成視覺來呈現，Goodbye Victoria覺得這是展覽最有趣的地方。「如果我開間鋪只放CD，可能不會有那麼多人來問，但當音樂變成視覺的作品，卻會引起討論，很特別。」Apple則覺得每個人聽歌，都會很自然地衍生不同的感受，即使彼此在聽同一首歌，它與各人的連繫也是無可取代。
「每個人得到的畫面，連繫到的感受與生活情節都很獨特，當我表達了自己很想表達的東西，那些被某首歌撩動的感受，可能又會連繫到另一個人的生活情節，我覺得這是很好玩的地方。」一首歌曲的成功，歌手所得的光環無疑最大，像Apple也見證過「柳柳粉」得知畫作源自〈迴光物語〉時，眼神流露的小粉絲興奮之情。不過，他們都表示舉行這次展覽，其中一個主要目的，是希望藉此喚起樂迷對幕後創作功臣的關注。「如果沒有這些音樂人的創作，也沒有『以歌寫畫』的這個展覽，所以我們也特別有credit作曲、填詞、編曲、監製的單位，希望大家記得背後創作的團隊。」
好奇問當中有多少觀眾，單看畫作與標題就能猜出歌名，Goodbye Victoria笑言其實「七成都係估唔到」，但他與Apple都同樣覺得「估唔到咪估唔到」，最重要的是大家享受「估歌仔」的過程，也會因為這些畫作而展開延伸交流。「我覺得香港人一直都有聽，只不過收埋聽，這個場地則鼓勵大家吹水聊天。我遇過有些per se的粉絲，他們大部分都很年輕，看到畫作就已猜出是〈粉碎糖果屋〉，看完還會馬上購買postcard，可見是真的因為喜歡音樂人而看，我也很替他們開心。」
小小的展覽場地，自然無法包攬所有廣東歌，因此Apple與Goodbye Victoria也特意在展場，擺放一本「好歌推介」的小冊本，讓各位前來參觀的朋友，分享他們喜愛卻在會場找不到的曲目。「有些人會在此寫低喜歡的歌，然後問我們『寫咗係咪會畫』，看到他們會對此認真思考，都幾開心。其實我們還有不少歌想畫，例如八、九十年代的歌曲，又例如Beyond，不過由於時間關係，不想畫得太倉促，因為樂隊對我來說太過重要，我想好好珍惜他們而畫，希望之後會再有Part 2。」
「做回自己一向擅長的事，已很足夠」
同樣取材自廣東歌，Apple與Goodbye Victoria的畫風卻截然不同。喜歡在畫作滲入本地懷舊元素的Goodbye Victoria，今次展示的作品也延續了這種風格，例如〈暗戀家〉與〈突如其來的心跳感覺〉兩幅畫作裡的女生，身處的場景就是一間港式懷舊茶餐廳。
除此以外，Goodbye Vitoria在畫作嘗試的City Pop風格，也正好跟AGA的歌曲〈CityPop〉相互呼應。「我之前所畫的繪本，都是以香港作為背景，畫風偏向簡約，這些作品亦由此開始轉化。線條、格仔是City Pop風格經常出現的符號，畫作也帶有很多粉色系的元素，所以畫作看起來全部都好pop好colorful。」
相對Goodbye Victoria色彩豔麗的畫作，Apple則偏向喜歡以身體語言訴說故事。「我很喜歡畫人，而身體是表達情緒的很好方法，簡單如抱緊的動作，即使只有微少的差別，已代表兩種很不同的狀態。」繪畫每幅畫作前，Apple都習慣先將自己的動作拍下，然後再起稿繪圖，研究肢體應該如何擺放，才能最貼切表達自己的內在情緒。「我會思考很多這類東西，例如畫阿Jer的那首歌詞：『我被遺落在寬廣的銀河』，其實遺落是很lonely，但當我幻想在這麼大的環境，感覺寂寞的同時，抬頭卻望見超靚的景色，這種狀態的開心會是怎樣呢？我又不想過份造作，於是用了這種肢體動作來表達。」
展覽會場的選曲有新有舊，但有些歌多年後重聽，隨著個人經歷與時勢的變化，感受或許不再相同，像被Apple形容為「肉麻骨痺」的〈今生不回家〉，推出時期為2016年，然而在當下的離散年代，看著這幅畫作，卻令人格外感觸。問到喜歡廣東歌的Goodbye Victoria，對此抱有怎樣的想法，他只希望自己能夠繼續「堅持做好香港人的定位」。「身在香港的我們，是否應該更加做返好原本好的東西，例如本土飲食文化與自家創作？我覺得不能因為移民潮，因為有人離開就無須做好自己，而我也不覺得香港的音樂人Hea，像MIRROR與ERROR都很努力。就算世界怎樣變，做回自己一向擅長的事，已很足夠。」
展覽詳情
日期：即日至9月19日（逢四至日開放）
時間：13:00-19:00
地點：炮台山富利來商場1樓45號舖Mist Galle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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