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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

{南非抗疫達人}Fareed Abdullah 看見終結的開始 但Omicron未能視如流感

明報

更新於 2022年01月22日18:12 • 發布於 2022年01月22日20:30
{南非抗疫達人}Fareed Abdullah(受訪者提供)
{南非抗疫達人}Fareed Abdullah(受訪者提供)
Fareed Abdullah醫生(背向鏡頭者)曾向南非前總統曼德拉(中)解釋治療HIV的抗逆轉錄病毒藥物療法。(受訪者提供)
Fareed Abdullah醫生(背向鏡頭者)曾向南非前總統曼德拉(中)解釋治療HIV的抗逆轉錄病毒藥物療法。(受訪者提供)

【明報專訊】一直在國際間令各國聞之色變的變種病毒終於滲進香港社區,第五波疫情在農曆新年前殺到,這變種病毒去年11月9日「面世」,全球首例在南非豪登省(Gauteng)發現,同月底上報世衛,命名為Omicron。當香港在Omicron與Delta兩頭夾擊下一片慌亂,南非已經歷被各國封鎖、捱過第四波疫情,豪登省醫生Fareed Abdullah(下文簡稱阿卜杜拉)與一眾專家就醫院案例發表研究,稍舒一口氣,即接受記者越洋視像訪問,究竟他從研究中了解到什麼?香港是否可以參考?世界正在熱議Omicron預示了疫情終結,這名為國家對抗愛滋大流行(Pandemic)多年,復又投身新冠病毒戰場的老將,說要保持謙卑,但「我會挺樂觀地說,這是終結的開始(this is the beginning of the end)」。

研究題目開宗明義點出,「南非Tshwane一間大型醫院在Covid-19變異株Omicron全球首次爆發期間疾病嚴重程度降低」。Tshwane是記錄Omicron首例的豪登省都會區,阿卜杜拉醫生在當地醫院Steve Biko Academic Hospital工作,研究以該院466個Omicron病例與前三波疫情的3962個病例比較(見表),1%患者要送進ICU,對比之前則是4.3%;死亡率在這波疫情中是4.5%,之前為21.3%。另外平均留院日數為4日,比之前的8.8日短;這批患者平均年齡是39歲,與此前49.8歲有明顯分別。

南非Omicron疫情已到尾聲

南非在去年年底宣布結束宵禁,阿卜杜拉早前接受《紐約時報》訪問,就指出Omicron來得急去得快,疫情4星期已達高峰,在之後2星期迅速回落,像「山洪暴發」。兩地局面大不同,醫生與記者的開場白是互道近况,他說:「當我們發表這項研究時,第四波疫情正在大幅回落,而到現在,我們身處的這個省份及城市,亦即研究中的醫院所在,已迎來這波疫情的尾聲。」醫院位處的城市Pretoria被形容為Omicron疫情的「震央」,此後研究所述的現象延至全省,以至整個南非,「可以說全國情况與我們所形容的相若,有省份的死亡率稍高,我們也想知道為何有這個情况,但總體情况與之前幾波相比,第四波的死亡率是低得多」。

研究分析為何這波病人的平均年齡比之前年輕11年,「可能反映較年長的人口有較高疫苗接種率」。在豪登省,50歲以上的人有近六成已接種疫苗,而18至49歲只有三成半。另一個與香港大有分別之處,是研究指出以上臨牀數據的變化,可能是高「中招」率加上接種疫苗的結果。阿卜杜拉與兩名專家在媒體發表文章,支持政府轉換抗疫策略,結束自2020年3月新冠疫情在南非爆發以來實行的宵禁令,首要提到豪登省在第四波疫情來臨前,早有七成人曾染疫,在50歲群組中,未打針的人都有八成具血清抗體,打了針的則達九成。他們據此提出的建議,香港人或許會有點難想像:繼續提高疫苗接種率,尤其高風險群組要打加強劑;在當地這樣的環境中,有些做法已不太有價值,如追蹤接觸者,因為南非每人每日平均有20個緊密接觸者,即使是有症狀的感染者,也是在症狀出現前或早期最具傳染性;強調洗手洗手洗手、額頭探熱這些都不必了,也沒什麼理由禁止戶外活動如體育賽事,反而室內包括戴口罩和通風設備還是要做好,目標是將死亡率降到最低,同時不對經濟、醫療服務、國民生活施加不必要的壓力。

6000萬人口死了30萬人 高代價換免疫力

好吧,不如我們就南非觀察到的情况來個總結,1、Omicron殺傷力沒Delta厲害,可以當它季節性流感那樣看待;2、南非疫苗接種率也不高,可以作為不打針都能捱得過疫情的範例?醫生立即回話:「好彩你問到,這需要好好解釋。」在他與兩名專家在媒體發表的文章中,提到南非的 Omicron疫情死亡率預計只有Delta十分之一,亦即可能與季節性流感每年導致1萬人死亡的比率相若。他坦言幾個專家在撰文時對此點有過一番辯論,「文章主要作者Shabir Madhi教授的意見是死亡率會降至與流感差不多,而我的意見是Omicron比流感嚴重得多,它導致的情况是明顯比Delta好些,但我們還未到可以說它就如流感的階段,現在未到這個地步,從南非的數據可知它還是比流感嚴重,一來過去兩年因戴口罩少了很多流感病例;二來季節性流感是每年冬天來襲一次,但南非的新冠疫情已經歷四波,很定期地每半年一波,是很不同的一種疾病,我們不會稱之為季節性,季節性是要麼夏天來到,要麼冬天會來」。新冠病毒發展下去也會變一年來一波?「我們都以為SARS會變這樣,但並沒發生,事實是在南非或很多國家,每波新冠疫情都由新變種病毒觸發,但我們沒有理由預測它會變每年一波或兩波,絕對沒有科學理由可說會變成季節性,只能說我們現時的預測是未來每一波會愈來愈溫和(milder)。」

南非接種率低 非因反疫苗

醫生,唔打針得唔得呀?南非成人疫苗接種率只有四成,加上曾染病的高比率,這波疫情沒比前幾波嚴峻,相比香港人口染病比例不多,即使不像南非很多人因染病得到免疫力,中了Omicron亦沒那麼致命,似乎我們不必太緊張提高疫苗接種率?「我們某程度上也在研究指出,如果說Omicron不會導致重症,是誤導人的說法,我們要說的是它導致重症比例較低,當一個新的病毒變異株出現,會影響免疫力低的一群,如癌症患者、腎衰竭等慢性疾病患者、或未經治療的愛滋病毒感染者。說Omicron不會導致嚴重病情會誤導人,可以讓香港付出很高代價,要明白的是大部分感染者是輕症,但我們有責任保護比較少數會得重症的人」。他說對呀,我們好少人接種疫苗,很多人從染疫得到免疫力,「但要付出很大代價,像我們這樣一個小國家,因新冠疫情死了近30萬人(據南非醫學研究委員會計算較為可靠的『超額死亡』數字)」,南非人口約6000萬,「你不會想香港要死那麼多人去換來自然免疫力(natural immunity)」。他認為在南非疫苗接種率低,是因為供應與運送效率問題,不是因為大部分人不想打針,「我會說這不是反疫苗導致的現象,其中一個原因是南非有醫療保險的人九成已打疫苗,但僅約15%人口有醫療保險」。

如果谷針始終沒谷得很有效,政府是否就有理由不放寬防疫措施?遠在南非的醫生陪記者一同想像:「這是個好難答的問題,老實講,低接種率是實行lock down(封鎖措施)的一個考慮因素,但我們不覺得它能防止Omicron擴散,它的傳染性非常強,真的好難答呢……所以我們會很小心地說,這是我們的經驗,你必須自己作出結論。我知道有些國家喜歡教其他國家應怎樣做,我們只是非洲一個小國家,所以不會教其他人怎做,我對香港、中國的情况所知亦不足,不能說你應該做什麼、不應做什麼,但會說請仔細聆聽我們所經歷的,而在我們的經驗中,lock down不能阻止Omicron擴散,同時不接種疫苗的話,特別是如果免疫力低的長者接種率低,而人口又沒有很高的自然免疫率,可能會陷入很艱難的困境,一方面經濟停擺,另一方面很多人不願接種疫苗的話,是一個可以造成大問題的『竅門』」。

抗愛滋老將在新冠戰場

南非政府除了解除宵禁外,本來還宣布放寬隔離與追蹤密切接觸者的措施,後來又收回,問醫生會否覺得政府「彈出彈入」,他解釋是部門之間協調問題,但總體來說,因應當地疫情發展調整策略,不一味死守緊繃做法,他認為政府走對了路,所以撰文向公眾解說。莫非撐政府,不怕?記者從醫生書架上找到一個具歷史重量的答案。

可能有點老套,醫生自拍照片供我們刊登,從肩膀後幾本書都能瞥見「MANDELA」。記者問了個標準到不好意思的問題:難道你行醫深受曼德拉啟發?又央他能不能多說一點?翌日阿卜杜拉醫生在醫院完成一天工作後,與記者連線再談幾句,不過他坦言南非很多人愛談自己在解放運動裏擔任過什麼角色,「但我不想說太多,不想誇大、美化這些事」,於是記者問得更老套,當初為何讀醫?他笑笑,終於願意翻一頁往事。

讀醫?「沒得解,後生係咁㗎啦,我也不是為拯救世界去讀醫,覺得幾有意思就讀了。」南非種族隔離制度終結前,少年阿卜杜拉亦投身浩浩蕩蕩的民主運動大潮,「拚咗條命」爭取消除種族隔離、南非要有民主、從羅本島(Robben Island)釋放曼德拉,終於在1994年,曼德拉就任總統,「可能因為行醫資歷,我被選中入政府,那時有個協議,是之前政府的人與解放運動的人組成管治團隊,想也知道很有趣、很多衝突吧,但曼德拉決定我們要同心協力重建這個國家,我也加入衛生部門,當時我們確是帶着希望去建立理想中的社會」。才30出頭,他已負責管理萬人團隊,「身負約500萬人的衛生服務,我知這在中國是個小數目,但對我們來說,是個很大的數字」。

新冠病毒疫情蔓延兩年,但他為愛滋病大流行(Pandemic)打了幾十年的仗,一則小故事從曼德拉下台換了總統後說起。「那是2001年」,時任總統姆貝基(Thabo Mbeki)並不支持使用抗逆轉錄病毒藥物療法(antiretroviral therapy)治療HIV患者,阿卜杜拉主責衛生部的西開普省(Western Cape)卻逆中央政府之意實行療法,「當時有一個強大的公民組織叫Treatment Action Campaign,我們歷經4、5年艱苦鬥爭,抗議示威、爭取國際支持、打上法庭,最後令政府改變政策」,「但當時一個轉捩點是,我們與曼德拉見面,帶他去看使用療法的診所,向他解釋為何有效,帶千個獲得治療的人去見他,一個16歲的女孩給他一個擁抱,說我因為治療得以活着,然後他被說服了。有曼德拉站在我們一方,誰還能反對?」

曾以官員身分對抗政府

今天南非有500萬人得到治療,「我們花了20年時間走上正軌」,他亦曾為此上過庭,「以官員身分對抗自己的政府」,「跟總統唱反調並不容易,尤其來自同一個黨,我被視為叛徒,但當時我們都明白參與公共服務,就不是忠於黨,而是忠於公務員的使命。作為一個醫生,你不會說我不信提供治療這一套,那是違反希波克拉底誓辭(Hippocratic Oath)的」。

這份信念始終如一,「我們學到說出真相」,現在他是南非醫學研究委員會愛滋病及結核病辦公室主任面對新冠疫情,他公開提倡政策並非墨守成規,而是要敢於按疫情發展特性因時制宜,鬆緊有度。抗疫不只是科學的事,也涉政治、社經、人心,他是知道的,「這場危機會帶來人類最光輝一面,也會揭示最黑暗面。這裏有貪污問題,傳媒亦揭出與政府的關係」,「我們18個月來都在批評政府,但經歷了第四波疫情,見到政府走對方向,亦會提出客觀意見」。

對記者邀請他為香港教路,醫生總虛心說不敢不敢,不過研究中有一點發現,他強調世界各地都應嘗試去做,是將入院病例分送兩類病房,分別是因其他病症送進醫院卻測出染疫,以及作為新冠病毒感染者送進醫院的病人。醫院過往做法是不理哪一種都送入隔離病房,但Omicron數據帶來新發現,該醫院六成病例是因其他疾病送入醫院、後來因檢測才知中招,這很可能反映出社區存在很多無症狀患者,另外需要供氧的病人比之前疫情大幅減少,如果輕症、重症都擠在同一間隔離病房,會加重醫療服務的負擔,宜作出調整。「如果一個人因槍傷入院,驗出染疫,不是要送進隔離病房,而是在外科病房中把他另外隔離處理。」

預疫情未完 樂觀迎下一波

論文結論是Omicron預示新冠病毒將結束流行病(epidemic )階段,迎來風土病(endemic)階段,阿卜杜拉醫生提醒並非斷言「Omicron會為疫情帶來終結」,他準備好應付第五、第六波疫情了,但這次不像Omicron來臨前那麼慌,「我都幾樂觀,這是結束之始,但如果你6星期前問我,我會很保守,現在見到紐約、芝加哥、倫敦、以色列都有類似發現,我想我對將進入下一階段是樂觀的,只是無法說得準還要多久。」

文˙ 曾曉玲

{ 圖 } 受訪者提供

{ 美術 } 張欲琪

{ 編輯 } 王翠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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