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娛樂

【港講文學】羅銘予《復刻物語》:香港文青的批判與反思,嶺南文化的美麗憂愁

德尼思化

發布於 06月17日00:00

活在當今香港,我們很常戲謔稱為「美麗新香港」,借來的時空都已經還了回去,從此以後韋小寶闖蕩的灰色江湖不再存在,只留下社會撕裂的巨大創傷,無法回頭。

但在我讀香港作家銘予今年七月出版的《復刻物語》時,竟像回到那個過去昔日的香港。這本短篇小說集許多內容反映、探討的面向,像香港文藝青年對資本主義、科技疏離和文化氣息薄弱等不滿、批評,都不是目下所見最主流的創作主題。

這不是作者刻意為之。黃國軒在書中序言剖析了「復刻物語」書名的深層意義,而我認為最表層的意義,是《復刻物語》除了壓卷末篇,收錄的都是舊作,不論個人、社會都可謂復刻式的考古文物:

感恩可以電子出版新著《復刻物語》,短篇故事多在大學畢業前後寫成,以前的作品比較浪漫主義,現在看來也有點「離地」,也作出一點修改,但也反映了那時的生活和想法,聊作紀念。

因此,這本小說是新的出版,同時也是在作者2010年中文系畢業前後,香港尚未發生諸多社會事件前的舊作。我們閱讀《復刻物語》難免會覺得不合時宜,偏偏,正是這種不合時宜的距離,更能彰顯其獨特的文學價值。

銘予2009年曾出版的作品集《茶餐時光》,單看書名已能略知他關注本土文化。這點頗為難得,那時和現在不可同日而語。延續這份情懷,《復刻物語》多篇作品都是從中文系畢業生的文青角度出發,審思此地的過去、現在及未來。

這是一篇並不流行的小說,但故事的背景就似瓊瑤常用的情深深雨濛濛的初春季節,可以發生在張愛玲的上海或者花樣年華的香港。故事的男女主角明明很熟悉了,但常常每次在說話的句子前,喚一下對方的名字,例如這書的女主角叫陳雙,那男主角就再次抄襲瓊瑤常用的男主角名字書桓吧。《陳傷記》作了一小段後,想重新再來,我想將背景寫在一個八十年代香港寒冷的黃昏,主角是兩手握著黑色Walkman,平凡城市理工學院的學生陳雙。

單從《復刻物語》首篇小說〈陳傷記〉的一段引文,已經可以歸納銘予小說的三大特色。

第一,銘予小說有強烈的「我」存在,雖非如米蘭·昆德拉直接將哲理呈現人前,卻足以令讀者意識到這篇小說是「虛構」,是作者反覆修改的作品,造成多篇小說富有後設色彩。這種書寫特色,並未將讀者推出作品之外,反而令作者的位置如你我平等對視,不自覺就被「我」的情思所包圍、牽引。

第二,《復刻物語》小說的時空背景大多設定為香港,而人物都是年輕一代,內容則較為文藝地訴說他們活在香港的情境。這種文藝傾向的敘事方式,使得諸多角色充斥了對香港不同的憂愁,結尾往往以浪漫、唯美之筆昇華收結。

第三,小說常見不同文藝作品的互文,構成作品的獨特氛圍,單是〈陳傷記〉一篇,已經可見《牡丹亭》、《二泉映月》及《倫文敘全集》的名字。縱觀全書,引用的作品可謂包羅萬有,香港、台灣、中國以外國皆見影縱。

更難得的是,這種多重互文不是流於表面,恰恰呼應了作者對香港特色的反思:

她這種浪漫的視角令我充滿文化衝擊,因我一直認為香城是一個淺薄而充滿地產思維的城市,更妄想逃去電影《一頁台北》的場景,去她未來經營的小書店,那裡充滿咖啡香氣,在玻璃上寫出詩人的句子,凝看淡水天晴的藍色。但後來發現香城卻有獨到的地方,就是我可永遠地飾演通俗與文藝的雙身,可以一邊迎合別人說著無聊的爛笑話,一邊讀嚴肅的長篇翻譯小說。也可一邊聽著庸俗的愛情歌詞,一邊聽著獨立音樂,甚至老舊的南音。我更可追看無聊的台式偶像劇,同時留意國際電影節日本尖新的電影。雙身的我在文化上寄居於兩岸多地,成為了「香城里拉」獨特的永久居民。

《復刻物語》的多篇小說,都可以看見文藝青年對香港資本主義的批判,例如談及地產霸權、四仔主義(屋仔、BB仔、車仔、老婆仔)、極端的堅尼系數等,認為香港的文化氣息薄弱,使熱愛文化的人難以喘息。

但是〈暗戀香格里拉〉不止於此,這種主流的本地批判,引入台灣文藝少女對香港的浪漫視角,迫令「我」思考香港實有獨到之處。香港是多元的城市,令人可以遊走在通俗與文藝之間,由無聊的笑話,到長篇翻譯小說、愛情歌詞、獨立音樂、南音,以至台灣偶像劇和日本電影等,都可以自由接觸。

換言之,香港作為國際的沿海城市,開放地讓人能夠在感受不同的文化,這種「香格里拉」的美好特色,正是構成《復刻物語》眾多的互文現象。香港的混種文化,看似什麼都不是,但其實能夠化身一切事物。

我拿著濕潤的谷歌地圖,找不到理想的舊書國,但無意地捲進江南煙雨式的湖水。那就是華南農業大學的校園,我們驚歎著煙雨和綠柳輕擺的意境,去為記憶作出影像的記錄。我聽見朦朧的雨聲中,嶺南文化的迴響在我耳邊徘徊不定。

當然,能夠化身一切事物未免是太便宜的說法。《復刻物語》包容甚廣,但作為中文系畢業的文青,顯然對中國古典、嶺南文化一往情深。尤其在〈嶺南的愛麗斯〉力寫廣州,視之為「嶺南的愛麗斯未必是完全真實,但我願意運用小說的筆觸,去成就我心目中的文化旅程。這旅程的地方是廣州,嶺南傳統文化的最後一塊棲身地」。

「香港的唐樓也是沿襲廣州,現在愈來愈稀少,只有在上環得以體現」,嶺南文化的香港影響,始終日益稀薄,構成《復刻物語》的美麗憂愁,「我隱隱聽見在街道一間士多的收音機中,好像正播放一首唐滌生的粵曲,不知這是否一時的想像,我又回到油麻地的童年,嶺南的愛麗斯變成跳橡皮圈的女孩」,這種一時的想像,也許正能反證《復刻物語》的後設特色,將現實的缺憾訴諸於文藝昇華。

她悄悄跟我說,原來演出青春版《帝女花》,是因為聽了我的意見。她在啡色穩重的手袋中拿出奶白色的iPod,分一邊的耳筒給我,我們共聽一種流行曲。這曲是大同主唱的南音,是林夕填既詞:(最親愛的聽眾/想像他們的臉孔流淚或滿面春風/老爸是他英雄/他慈祥的臉孔/也漸漸地消逝在南音的琴聲中)歌者最後的餘音,卻聽見是模仿二胡的苦吟,令我彷彿再次聽見老舊收音機播放之《客途秋恨》。

另一篇〈南音〉,則是由香港賦閒文藝青年出發,到廣州中山大學讀粵曲碩士,其中涉及「我」和廣州少女小音的互動。結尾談及小音演出青春版《帝女花》,是因為聽見「我說白先勇推廣年青崑曲《牡丹亭》這樣有迴響,為什麼粵曲就不能作一次青春版的嶄新推廣」,故決定用新的形式推廣粵曲。

同聲同氣的文化傳統,體現在「我」和小音共聽南音的一幕,構成了香港連結廣州的地理想像。然而這又涉及到現實的文化消逝,《客途秋恨》畢竟是悲哀之曲,在這香港的客途充滿了終將完結的秋恨。

銘予筆觸始終保有溫情,這種文化的遺恨,在香港、廣州並寫的〈畢業生〉結尾,將之昇華為美麗憂愁,多麼動人:

你拋下鮮白色的單車,站在林村渡海的小橋前面,少女的影子與林村的河水交疊著,又是細雨綿綿的二月天,還有寒冷的氣流撫摸你的面龐,遮蔽你眼前新植櫻花飄下的一瞬。這時我揮了一下寒冷的手掌,放下裝滿書籍的行李,在小橋的另一方,對望她如清澈河水的目光。你這時張開一張親自畫下的嶺南山水畫,當中就是粉紅櫻花遍開的林村,等待用沉鬱的墨香,在留白處寫下一首畢業生的蝶戀花。

套之今日的境況,這種文化想像未免令人覺得不合時宜,但正是這種不合時宜,《復刻物語》才能保有香港昔日最珍貴的多元,作為過去能夠化身、容納一切事物的歷史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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