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電影說故事
電影人說故事特別動聽,曾為數十部經典港產電影擔任監製、策劃、製片等幕後工作的丁雲山,從台灣來港二十多年,一口流利的廣東話,遣詞用字相當貼地,「2010年,當時電影電視學院院長舒琪先生邀請我加入學院,希望由現役業界中人教學生電影製作知識,我當時在電影公司發展新人項目,我想既然要培育新人,不如走進核心,於學校開始發展。」從片場走進教室,一轉眼將近十二年,丁雲山現任電影電視學院副院長及主任(影視創投)及研究生課程統籌,身兼數職,貫徹香港電影人特色;不同的是,電影煞科曲終人散,教育是沒有終點的漫漫長路。
七、八十年代,電影是普羅大眾主要的娛樂,丁雲山父母是標準影迷,他亦深受影響,長大後赴美攻讀歐洲歷史及電影理論研究雙學位,其後再到紐約大學Tisch藝術學院修讀電影理論碩士課程。在美國期間認識杜琪峯作品,畢業後一心來港朝聖,「我跟朋友說笑,去香港找杜琪峰、劉青雲簽名,逗留幾個月就離開。」結果,他加入杜琪峯的電影公司銀河映像,一做便十年,先後參與《鎗火》、《大隻佬》、《黑社會》、《文雀》等多部經典港產片的製作。
2010年,他開始在演藝學院兼任導師,對於學院的第一印象,始自其實習生,「我當年在電影公司工作時遇到很多由不同大學安排來實習的學生,其中演藝學院學生的工作表現最突出,令我留下深刻印象。」 一年後被委託開發研究生課程,正式成為學院的一份子。「大部分人,包括我自己,碩士畢業後便踏足社會,換句話說, 碩士班是同學們進入電影圈前最後一個學習環境,我有責任給他們最好的裝備踏上職場。」
跨文化交流
電影製作藝術碩士課程自開辦以來,吸引來自國內、澳門、台灣、新加坡等不同華語地區的學生,在熱愛電影的大前提下,再多的文化差異都得以理解、化解、和解。「有些電影學院比較着重個人培訓,而我們強調團隊合作,畢業習作要求所有學生合作拍一部戲,所以同學們的團結力和向心力強,大家懂得互相支持和尊重。」
2013年的畢業生徐欣羨來自澳門,當年她在學時開始寫劇本,丁雲山一直出心出力支持,「畢業後她在澳門獲得一百五十萬基金,再由我聯絡古天樂幫手投資,拍成《骨妹》,作品在兩岸三地以至日本都取得獎項。」
他直認是嚴師,對學生要求高,「剛開始教碩士班時, 經常覺得同學們未達到所要求的水平。」三年前,內地學生郭亞鵬參加「西寧FIRST青年電影展」,請來丁雲山任監製,他出席介紹會時,發現參加者都是國內外著名電影學院畢業的新銳導演,學生的作品在當中卻毫不遜色,令他驚覺同學的實力不容小覷。「哈哈,我要求很高,在課堂上十分嚴厲,但原來他們一點也不輸蝕,自此以後我對自己的工作更着緊,希望幫助他們提升實力,出去闖世界。」
自我發現的震撼
片場如戰場,丁雲山坦言很多同學不了解拍電影的艱辛,他會刻意給同學挑戰和反思,「身為熱愛電影的你,究竟喜歡看電影還是喜歡做電影? 這是兩回事。自我發現的過程相當震撼,但我的責任是呈現一個真實環境讓他們去體會,不適合的話及早回頭。以我的經驗,大多數同學都在困境中浴火重生,由谷底爬上去的經歷特別難忘。」
有別於學士課程的青葱學子,碩士生來自五湖四海,各有前因,「很多碩士生正經歷人生重要時刻,我要處理的變數很多,在教學上盡量增加彈性,希望他們更有信心去完成自己想做的事。」他談及數年前有位原本主修歌劇的學生,因身形所限在歌劇界難有發展,於是轉讀電影,「這位同學天生轉數快,是監製的人才,畢業後她加入徐克的電影公司,深受賞識,現時在國內影圈發展不錯。」類似的例子多不勝數,有商科高材生想涉足電影製作融資,也有銀行投資經理渴望了解影視投資業 務,「一般電影課程會教你拍電影或寫故事,但當你真正做電影,電影專業是一個團體,監製、導演、編劇、 攝影、剪接、音響、美術,各人有不同崗位,同學們都要認識和學習合作與溝通方式。」
教育造就人生
香港電影市道沉寂多時,丁雲山形容近半年的復興現象是「小陽春」,重要的是好好經營現況。「香港觀眾突然再入戲院,很多港產片收過千萬票房,最近很多電影, 包括《正義迴廊》、《飯氣攻心》、《緣路山旮旯》的導演都是演藝校友,令學院有更強的使命感。」
他笑言最近遇上《飯氣攻心》的導演陳詠燊,立刻多謝對方,「大部分人學習拍電影,都希望能學習電影的藝術價值,感謝學院同事兼校友陳詠燊拍了這部片,令學生體會到電影娛樂及打動普羅觀眾的力量。」雖然離開前線多年,但丁雲山一直與業界保持緊密連繫,不放過任何可以為同學爭取的機會,「我想幫同學找到適合的工作,希望他們加入可靠的電影公司,繼續學習,得到回報和尊重。」
丁雲山於2022年為香港電影工作者總會「總會拍電影」 計劃監製首部電影《惡人當道》,導演及編劇為電影電視學院講師關文軒。
電影圈充斥着夢想與現實的矛盾,他直言不太喜歡以票房成敗論英雄的影圈生態,反而嚮往在學院擔任學生的人生導師,「我在學院並非做一部電影,而是造就一個人,如果我在自己的崗位做得好,學生起步好,能夠走在正途上,他未來的路一定行得更順暢,這比起拍一部賣座或得獎電影重要得多。」
回想在演藝學院的十二年,每日看着學生成長,有種連夢工場也無法複製的感動。「每當教學生一些新知識和技能,他們第一次做到,那種興奮的表現令我回想自己做電影的初衷。如果我還在影圈,做了二十年可能已經 『滑牙』,但在學校每日見到同學,時刻提醒我電影永遠有令人興奮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