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大英博物館內的圓頂閱覽室（The Round Reading Room）自1857年建成以來，一直是大英圖書館（British Library）的所在地。自《1972年大英圖書館法令》通過後，圖書館正式脫離博物館管理，並逐漸轉型為博物館的展覽空間。閱覽室曾一度對外開放，後來僅限學生及研究人員使用，但在2013年再次關閉。過往參觀博物館的遊客，只能在英國建築大師霍朗明（Norman Foster）設計的伊利沙伯二世大中庭內拍照逗留，令閱覽室宛如一塊與世隔絕的飛地。直至今年7月，閱覽室終於向公眾重新開放。現在，我們得以走進這個在工業革命時期踏入維多利亞時代的鑄鐵（cast iron）建築，探索其背後的建構史。
希臘復興式新館 盼成文化符號
自19世紀大英帝國的海外殖民擴張，大量來自世界各地的珍貴文物被掠奪並運回倫敦，令館藏空間迅速飽和，建立新館一事亦刻不容緩。新建築由羅拔．斯默克（Robert Smirke）自1823年開始負責規劃和設計，採用當時流行的希臘復興式建築（Greek Revival architecture）風格，突顯帝國威嚴氣派之餘，亦希望新館能夠成為歐洲公共建築領域的文化符號。
年輕時的羅拔曾到歐洲大陸壯遊（Grand Tour），因而對西方古典建築有深入研究。為了進行建築試驗，他希望突破古典建築單一柱式規限：在設計博物館時特意添加了一個庭院花園，藉此擴大博物館中庭牆面的設計空間，好讓他將多立克（Doric）、愛奧尼亞（Ionic）和科林斯（Corinthian）3種古典柱式應用於牆上，創造出混雜多變的新古典主義樣式（Neoclassical style）。這個庭院花園的誕生為整個博物館提供了一個中央區域，好像是為未來置在中心的閱覽室播下了種子一樣。
兄建花園不敵天氣 弟原址建環形圖書館
可是，因為倫敦變幻莫測的天氣，令庭院根本不能四季使用，由於人流稀疏而長年關閉，庭院花園終在1854年拆除，館方質疑羅拔高估了中庭的可觀性和實用性。這促使當時的大英博物館圖書館館長帕尼齊（Antonio Panizzi）提出，不如好像牛津大學裏的拉德克里夫圖書館（The Radcliffe Camera）一樣，在庭院中央興建一個環抱四周的閱覽室；他決心令它成為歐洲首屈一指的公共圖書館，並有計劃超越法國國家圖書館（Bibliothèque Nationale de France），於是找來比羅拔年輕17年的弟弟、同是建築師的悉尼．斯默克（Sydney Smirke）繼承其兄長的作品，並一同設計閱覽室部分。
帕尼齊認為當時館內的圖書館的設計過於方正，令書架只能靠着牆壁擺放，轉角位置不能完全善用。他亦命建築師參考由英國哲學家邊沁（Jeremy Bentham）所提出的環形監獄（panopticon）概念，令書架可以從圓心放射擺放，將圖書管理員的位置擺放在中央，好讓他們好好環顧四周，減少失書。本來悉尼想到了使用數個沿着的共心（concentric）的環形設計來分擔一個大穹頂所需的承重，但這個設計令閱覽室十分矮小，無法突顯新翼的美態。
鑄鐵取代石材 大穹頂參考羅馬萬神殿
來自意大利的帕尼齊較鍾情羅馬萬神殿（The Pantheon）一樣的圓頂結構，於是堅持大穹頂設計，兩人均受1851年的萬國工業博覽會（Great Exhibition）的水晶宮結構啟發，以當時前衛的鑄鐵技術來取代石材，圓頂閱覽室才會有如今1857年竣工的設計。由於大穹頂是由多個鐵製組件拼裝而成，這些組件均源自球體的分割。圓頂上金漆線條的裝飾，彷彿提示了這個巨型結構的關鍵位置。有了這個穩固的巨型結構，穹頂只需以較輕巧的材料填充，而抹灰技術（plastering）便能粉飾和塑造多變的雕刻造型。那些金漆裝飾線條自巨型的天窗（oculus）向外延伸，把遊人視線導向呈鵝蛋形的鑲板（panelling），然後停留在修道院裏常見的哥德式（Gothic）窗戶。為了節省空間，鐵製結構的下半部分也成為一組巨型的環形雙層書架，兩條空中走廊就這樣懸掛在雙層書架的外部，讀者就如凌空在書架中游走，一走就是一個圈，如同把書本揭了一轉。
霍朗明曾經在2000年的大中庭開幕典禮豪言：「沒有這個（庭院）空間，這個博物館就像一個沒有公園的城市。」羅拔提出露天庭園的這個方案，本為一個很好的建築概念，以增強空氣流通，減少當時疾病傳播；但當正要配合實際的天氣環境時，原設想的功能便發揮不了作用。首有圓頂閱覽室的出現，試圖把中庭空間激活起來，再有霍朗明設計的玻璃幾何穹頂把整個空間覆蓋着。這140多年來，博物館的擴建計劃就像在不停修正，令本來挖空的失落空間變得更好用。下次遊覽圓頂閱覽室時，不妨想想這座唯一在中央的圓形建築與周邊的玻璃幾何穹頂及中庭廣場，有着一脈相承的歷史連貫。
作者簡介：戰後建築研究檔案（FAAR）成員
文：袁偉然
設計：賴雋旼
編輯：謝秋瑜
電郵：friday@mingpao.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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