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弦樂奏起，香茅、羅勒和雪松的香氣懾人心魄，兩旁的綠葉圍拱，觀眾不自覺往溫室牆上一看，是一名女子的肖像畫，畫中女子閉上雙目，似是在回憶着什麼，時空在這一刻凝住了。穿過一道又一道走廊，肖像畫上的女子無處不在，她的眼神時而清澈，時而呆滯，時而銳利，時而空洞。她到底是誰？
走進昏暗的《工作室》，女子在牆壁上迷離地看着記者，彷彿想要說些什麼，卻遲未開口。環顧四周，是開着的枱燈和用過的碎布料。枱上的縫紉機佈滿蜘蛛網般的塵埃，那一件件架子掛着、枱上放着的白衣尚未完成，似乎這裏的女工在匆忙中離開，這古舊的空間久沒人用。定睛一看，衣服標籤寫着RONE, FLINDERS STREET STATION，記者這才回過神來，想起自己正參觀澳洲藝術家Tyrone Wright（Rone）在西澳藝術館的展覽TIME•RONE ，那塵垢和衣服標籤均由Rone親手製作。
沉浸式空間 展現二戰後製造業
TIME•RONE這展覽曾於2022至2023年在墨爾本展出，Rone花3年時間在費蓮達街車站（Flinders Street Station）那久被棄用的3樓和宴會廳畫上壁畫，並手作不同物件配合空間主題，製成共12個沉浸式藝術空間。展覽的歷史背景屬虛構，靈感來自歐洲移民於二戰後移居墨爾本，投身當地製造業的時代，Rone藉展覽描繪工人的生活，將那褪色的勞動精神重現。
Rone曾於5年前創作另一藝術裝置Empire，在裝置宏偉的大廳同樣有女人肖像壁畫，但畫中人的眼神更見犀利，裝置描述了上流社會的故事。記者問他是否特別關注社會階級的差異？他說沒意圖針對社會階級作討論，只是根據建築風格，決定如何利用空間說故事，「Empire是在Art deco風格的豪宅設計，以藝術回應建築的話，故事的確屬於上流社會；若發生在行政大樓，更多與社區和工作場所有關，故事就變成勞動階層的了」。不過Rone認為肖像壁畫與空間形成的憂鬱和懷舊感無分社會階級，「我認為這些情感跨越階級界限」。
展室墨爾本搬至珀斯 百年畫廊重生
西澳藝術館總監Colin Walker說他在墨爾本一看見TIME•RONE展覽，就覺得「要把它帶來珀斯」。Walker憶述觀展當下發自內心的震撼，他說展覽每個空間從細節、故事、物品和聲音都激發不同情感，「那是個人切身的體驗，不僅是視覺體驗」。
Walker說他來自英國勞動階層，父親是工廠工人，母親則是清潔員。他兒時會跟着母親，到賭博的投注站和酒吧打掃；父親的工廠只在聖誕節開放給孩子參觀，他便會乘機到訪。縫紉機和電掣櫃等，把展覽空間與Walker的童年和父母連結，「真的引起我共鳴，這便是展覽其中一個魔法」。從珀斯飛去墨爾本約需3.5小時，「珀斯沒多少人會去墨爾本看它（展覽）」，同時珀斯跟大部分東亞國家在同一時區，Walker也想吸引亞洲觀眾，便更加確定要邀請Rone在珀斯辦一場TIME•RONE展覽。
Rone素來喜歡在廢棄建築創作壁畫，Walker邀請Rone將展覽搬進西澳藝術館已近20年不曾全面開放予公眾的百年畫廊（Centenary Gallery）。Walker說Rone的展覽具新舊混雜、「被遺忘且古老的事物復興（resurrection）」的美感，而那老舊、公眾甚至未必知其存在的百年畫廊正正需要重生。Rone以3D掃描了畫廊每間房，用電腦模擬創作構思，將之呈現，再以人手製作藝術裝置的每個部件，Walker笑言他們花約4個月計劃、運輸和組裝，成功把TIME•RONE帶到珀斯西澳藝術館。Walker續說，籌備過程的困難在於要將燈光和聲音效果校準，讓12間房的環境貫徹始終，同時確保沒有噪音泄漏。他們盡量把墨爾本的展覽在珀斯原汁原味呈現，主要分別在於作品《後台》。
肖像畫質感各異 情緒隨空間流動
《後台》設置在一個原本有舞台的房間，站立式米高峰下是無人餐桌，枱燈卻微微亮着，女人肖像畫在後方牆壁上若隱若現，引人遐想那裏原是繁華的歌舞廳。Walker說藝術館位處珀斯文化中心，是珀斯的娛樂地帶，《後台》正能塑造這氛圍。記者讓Rone選出展覽中最愛的一間房，他難下決定，只道「《後台》可能是我的最愛，但那或只因它是最新的。整體而言，我認為我心中惦記着的是《打字室》。隨着背景音樂在打字室走動，那實實在在的體驗無法從相片或影片獲得」。Rone認為比起利用投影機展示的沉浸式藝術裝置，實體可見的作品比光影來得動人。Walker恰巧也喜歡《打字室》，因為那讓他記起他做的第一份工，他負責派信件給打字員。
《打字室》左側是一字排開的信箱，打字員的工作枱放着仍按得動的打字機，抽屜裏是報紙、零食、書本和相片等，Rone想像每個打字員的興趣各有不同，刻意地如此設計。肖像壁畫這次有點不一樣，女子美麗的臉上是珀斯地圖。仔細觀察，會發現從《溫室》到最後的《鐘表房》，肖像畫除了牆壁，有些畫在帆布，有些畫在其他布料上，它們的質感有異，Rone坦言物料不同，要讓觀眾的情緒在每間房流暢過渡甚有難度，而「牆上的紋理，其粗糙感與肖像的美形成對比」，卻讓整個空間和情緒的流動融合。Rone說肖像女子並非鬼魅般的存在，而是「過去存在的人，被保留在這空間中，她嘗試穿越時空，與觀眾對話」，勾起觀眾追憶各自失落的人事物。
視覺、味覺雙重體驗
肖像女子存在的虛實，觀眾自有定論，因為我們都是TIME•RONE虛構故事的編劇，不過她的樣貌確有參考原型，她是澳洲模特兒Teresa Oman，是Rone的靈感繆斯。而Rone的展覽亦啟發了意大利餐廳Garum主廚Guy Grossi設計主題菜式，為TIME•RONE加入味覺體驗。Walker說畫廊向來禁止飲食，但他們希望「這是一個為所有人而設的展覽」，提供餐飲是作為視覺體驗的自然延伸。
TIME•RONE展覽
日期︰即日至2025年2月（逢周二、耶穌受難節和聖誕節休館）
時間︰上午10:00至下午5:00
地點︰Perth Cultural Centre, Perth, Western Australia, 6000
票價：成人門票43.67澳元（約226.5港元，須網上預約）
文︰姚超雯
編輯：譚雅詩
設計：賴雋旼
電郵：friday@mingpao.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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