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都說麵包店是現時的流量密碼，A&G Boulangerie在中環新開張，浮誇的法包水晶燈、色澤金黃的哈拉麵包（challah）、不同焦度的吐司……慢着，焦如黑炭、麵包發霉也能端出來賣？推門入內才恍然大悟，這是一場關於真假食物的展覽。展覽將食物帶入藝術領域，在畫廊劃出祭壇與中島廚房，從牛油看出神聖與世俗，藉麵包讀出事業與愛情。盤中食物，果腹以外，同時也倒映自我。
藝術家李思汝（Afa）與食物造型師鍾詠嫻（Gloria）都是愛吃之人，認識10年，首次合作籌備展覽，很快就決定以牛油與麵包為主角，開一間A&G Boulangerie「麵包店」。原來這兩樣食物，都分別在她們心中醞釀已久。
在她們眼中，牛油是食物界的悲慘代表，兩人不約而同地為它抱不平：明明風味獨特，卻沒有人會單獨吃牛油，一定要依附其他食物才可發光發熱；牛油可塑度高，可以是長方體，可融成液體與蛋糕、麵包結合，又可化成金油，滋養每塊牛扒，卻始終沒有自我形象，它的任何形態，都是由人所賦予，她們問：「你不覺得牛油很可憐嗎？」
牛油觀音
就似為牛油平反，Gloria塑造出一尊牛油觀音，將她眼中神聖的食物與神像合二為一。她說作品無意探討宗教，只是呈現令她安心的事物。「我家拜觀音，每每回到家，凝視觀音像就感到內心安詳，所以在這個恍似廚房的環境，豎立一尊神像，對我而言是安心的存在。」有神，就有信徒。同樣以牛油倒模出來的信徒，雙手合十，像是在祈求什麼。「牛油難以定義，既是液體又是固體，但正正因為什麼形狀都不是，它反而可以成為任何形狀」，Afa操刀的信徒與Gloria的觀音像相對而立，牛油既可化成神像，也可變成信徒，Afa相信即使是平凡人，找到自己的獨特之處，都可定義自我。
吐司情書
有牛油，自然少不了麵包。過去幾個月，Gloria頻頻焗麵包，Afa密密雕吐司，身體力行呼應麵包自古以來那勞動與手藝的象徵。Afa以木材雕出30-DAY LOVE LETTER，將戀愛心情畫在30片「吐司」上，記錄成長、邂逅、熱戀、消亡再重新發現自己的過程。表面看來是酸酸甜甜的少女戀愛日記，實際上是她獻給藝術的情書。「我從小開始接觸藝術，中間繞過一些路，才再回來；但過去幾年密集做展覽，遇上令人感到挫敗的事情，又有意興闌珊的時候，令我再思藝術於我的意義。今次的創作恰好讓我沉澱，重新回到創作使我快樂的原點」，正好與「麵包」上的一幀幀畫面相互呼應。
「烤吐司」打工仔
找到自己的工作節奏與意義，是件幸運的事，現實中卻有更多上班族的心理狀態就如Gloria的「Pantone吐司牆」一樣，或是烤焦，或是將近烤焦。The Pantone Colours of Toastout是49片吐司，每行7片，吐司顏色周而復始地從白色漸變至焦黑，呈現高壓社會宛如齒輪般的上班族現况。Afa說：「韓國職場現時流行toastout的說法，意指在burnout前勉強撐住的階段。」高壓的職場環境易為上班族帶來職業倦怠，情緒低落，有如一片已烤至焦黑的吐司；即使烤得金黃的吐司看似完美，其實也可能就快烤焦，比起burnout，toastout的心理狀態更難讓人察覺，隱藏健康警號。正視心理健康，是她們想藉作品帶出的信息。
融化也是創作一部分
從烤焦吐司、牛油觀音到水果祭品等，全都是如假包換的食物，如何在展期內安然無恙地展出，而又不會招來「不速之客」？Gloria說香港較少同類展覽，畫廊都曾有此擔憂。但作為食物造型師，平時除了擺盤、為食物造型，還要確保食物經歷長時間拍攝，仍能在鏡頭前擺出最誘人一面，她指關鍵在食物用料和保存技巧。例如她將麵包完全乾燥後，鋪上樹脂水晶膠便能永久保存；水果每兩星期更換，保持新鮮。至於牛油觀音，則用上融點接近30℃的植物牛油，倒模塑形後，再噴上防水塗層，冬天長時間在室溫擺放都不會融化。「展覽中間我都會不時為作品修整，如果真的有少許融化或變形，都是創作過程一部分，除了證明它是真食物，亦呼應作品名稱《捨我》——觀音捨身為我。」
訪問尾聲，說起兩人今年結緣剛好10年。與朋友籌備展覽的危險程度有如結伴旅行，一是友誼的小船翻倒，一是更為堅固。眼前為訪問特意襯衣服、連道具也準備好的Afa和Gloria顯然是後者。她們選擇行為藝術家Marina Abramović與前伴侶Ulay的作品Rest Energy作拍照時的參考圖片，被拉緊的弓弦，指向心臟的箭頭，兩人相對而望，重演這幕關於信任的表演。只是箭頭換上法包，將手鬆開，沒有命案發生，兩人仍是好友，倒是這一「箭」激盪出不少有趣念頭，讓這對老友更「熟」。
A&G Boulangerie
日期：即日至3月1日
地址：中環士丹頓街88至90號地下JPS Gallery
IG：jpsgallery
文：張淑媚
設計：賴雋旼
編輯：梁小玲
電郵：friday@mingpao.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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