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最近不論日本還是香港，都在瘋狂討論今季日劇《極度不妥！》。每集片頭總會逐個字大力彈出「極！」、「度！」、「不！」、「妥！」（配上音效，感覺像有人把這些字用力擲到你臉上），鬼才編劇宮藤官九郎（下稱宮九）似乎真的很想讓觀眾睜大雙眼看看有幾唔妥當。宮九以獨特抵死的幽默感和超強故事架構，以「穿越時空」探討世代差異，上一秒笑到嘔下一秒喊濕條毛巾，觀眾每周都進入宮九的世界觀探討這年代的「政治正確」。
《極度不妥！》講述昭和時代擔任中學棒球部顧問的單親父親小川市郎（阿部貞夫飾），是個極大男人的昭和大叔，某次坐上巴士後竟穿越38年來到2024年。所有事物都衝擊着小川：巴士不可以吸煙了，街上每個人耳朵都掛着一條烏冬（是AirPods），手上那部發光機器可以做到所有事……然而最衝擊的，是社會氣氛截然不同。在昭和年代，家長教師體罰孩子，電視節目可以露點兼大開黃腔，上司前輩是絕對的；來到現今，統統都被冠上「霸凌」和「騷擾」之名，大家都小心翼翼生怕踩界。
我所理解的日本，大部分都很靠層級和社會、自我規範來形成大家今天見到的這個模樣。上月到銀座某間較貴的餐廳吃飯，包廂內，香港男性朋友坐在裏面的座位，我跟另一個日本女性朋友靠近門口並排坐。由於侍應每道菜都先上給男友人，我們討論起日本有沒有lady first：是因為男性的身分？還是侍應認為他是上司？日本女友人於是介紹了「上座」（かみざ）這個日本禮儀。離入口最遠的座位，是給身分地位高的人。當然，如果換了是我坐到上座，侍應理應會先上菜給我。我想表達的是，日本至今也不流行lady first（也不等於平等），但地位高低是一切基準。
在昭和生為男人，地位先高了一級。《極度不妥！》第一集一開頭，小川叫女兒純子（河合優實飾）起牀時便說：「起來！妳這醜女，發情的母猩猩！」他又認為女兒捲頭髮是為了勾引男人。現今聽到這種話的機會也不多。去到教員室一幕，男教師圍在一起抽煙時，將名叫高杉舞（Takasugi Mai）的女教師喚作大波霸（Dekasugi Pai，デカすぎぱい直譯胸太大）。那年代拿性開玩笑見怪不怪，女教師還笑嘻嘻的。對比現代，第三集「說人可愛」就有可能被認為性騷擾，帶出了現今過分自我審查怕惹麻煩，寧願什麼也不說不做的風氣。
跟大隊很安全，守規矩便是正義。在日本生活，我能感到大部分日本人為此自豪。像穿越到現代的小川去便利店買加價不少的煙時，被店員要求按下年齡確認按鈕。小川抓狂：「吓？我看起來像未成年嗎？」但現今的日本普遍如此：規矩是用來遵守的，不要去想它是否合理。編劇宮九在此劇對各種社會規範的詼諧諷刺，引發社會強烈討論，成為話題作。
想起語言學校一名女教師很自豪地對全班說，她每天5點就起牀給丈夫小孩做便當、完成家務才來上班（她是全職），我只想問她：「你覺得老公乜都唔做好威咩。」那種發自內心的引以為榮真的極不妥當，教師能看看這套劇就好了。
文：Papaya Fung
（東京浪人生活中的三次元宅。著有繪本touch和漫畫《地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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