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作家羅蘭.巴特說它是「最精練的小說」;
中國作家周作人說它是「不可譯的詩」;
法國詩人安德烈.舍尼埃說它是「傳播微光與顫慄的詩」 ——
它是日本的俳句。時而詼諧灑脫,時而飽含溫暖,卻總是含蓄到意在言外,等你頓悟。
俳句是始於十六世紀的一種日本詩歌形式。傳統的俳句有三大特色,一是全句只有十七個音節,以 5-7-5 的節奏構成;二是句中要有季語;三是包含幫助斷句的助詞或助動詞,稱為「切字」。不過隨著後來的革新運動,俳句愈益不受這些條件限制。
甚麼是季語呢?季語是表示特定季節的詞語,例如讀到「若竹」、「牛蛙」、「螢火蟲」、「梅酒」,你會聯想到夏天。俳句往往狀景詠物,又淡筆藏而不露的微觀感受,即直觀如寫生,又因稍縱即逝而餘韻無窮。例如小林一茶的
「美哉,紙門破洞,別有洞天看銀河!」
用呈現澄澈星空的「銀河」反映初秋。初秋到了,紙門破了洞,剛好給我個別樣的銀河 —— 破門遇上他的自在,迸出俳句的火花。放在今天,閉門不能出的苦悶又會與居家二三事迸出怎樣的火花呢?
小林一茶是江戶的俳句詩人,與松尾芭蕉、謝蕪村並稱為日本「古典俳句三大家」。他命途乖舛,三歲時母親逝世,與繼母相處不合,孤身到江戶工作,父亡後陷兄弟爭產,結婚後又經歷兒女夭折、妻子早逝,再婚不過數月旋踵離異……命運的洗練,讓他的俳句更堪細味。
年少離鄉,故鄉於他卻是只可遠觀的思念:「故鄉啊,挨著碰著,都是帶刺的花。」女兒夭折,他寫:「露珠的世界是露珠的世界,然而,然而……」乍來乍往的露珠,自有在世的記憶。一茶俳句甘苦並蓄,感而不傷,更兼童趣,讀陳黎及張芬齡所譯的《一茶三百句》,體味簡樸獨特的「一茶調」。
雖然周作人說俳句不可譯,卻無阻異國人領略它的趣味,繼而用自己的語言寫俳句。瑞典詩人湯瑪斯.特朗斯特羅默 (Tomas Tranströmer) 曾為俳句著迷,寫過九首「監獄俳句」;翻譯大量小林一茶俳句的陳黎,以中文創作不少俳句,編集成詩集《小宇宙》。
俳句可莊可諧,可以是大家作品,也可以是「友藏心の俳句」,更可以是任何語言,任何一個靈機一觸都可能造就一首俳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