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大時代的漩渦,擁抱追夢的權利,做回自己,是二十六歲羽毛球手林芷煖渴望的女性形象。⻣癌令她失去了羽毛球夢,升中罹患骨癌,青春在病牀與惡疾搏鬥。骨癌令她失去單臂,運動員夢一度幻滅,一度將心神放在電影美術,無論在哪個崗位,她說想成為心中理想的「林芷煖」。
帕奧正在如火如荼進行之中,隨着《媽媽的神奇小子》上演,喚起了大眾關注傷殘運動員的不平等待遇,林芷煖日前看完《媽媽的神奇小子》後,說出一個傷殘運動員的心聲。也在IG打了一段3680字的長文,說道因自己也是一位傷殘運動員,看過電影後特別有感觸和共鳴,其中她提到:
「回想起以往,每天忙着趕到球場訓練途中,經過樓下的餐廳,總會不經意地留意到門口貼着的招聘告示牌,全職洗碗工$10,000。不禁會有慨嘆,有時更會開始質疑自己為什麼這幾年每天努力去訓練,但收入也不及餐廳的洗碗工。亦會懷疑自己一直的努力是否正確。雖然現在已經不是蘇樺偉年代的$3000,但在2021年的今天,這個收入在香港要生活仍然是非常困難,但仍然一直未有改善。」
今日的林芷煖已換上金屬臂,重回羽毛球場,成為香港殘疾人羽毛球代表,一舉臂一揮拍,都是她內心呼喊的夢想,「羽毛球就是我身體的一部分。如果沒有羽毛球,身體就好像有缺陷。」
訪問當天她穿了一件無袖的上衣,和一條淺墨綠色的吊帶褲,綁起了一個小小的髻髮髻,十足時一個日系女生。拍照前要照照鏡子看看妝容會否因口罩花掉。攝影師舉高相機,她便手插口袋,擺好姿勢,猶如一個專業的模特兒她沒有刻意蓋著手上接駁金屬臂手術的傷痕,露出只屬於她的女性線條。
癌症洗不去林芷煖的花樣年華,她說要好好揮出每一拍,代表香港女性創出佳績。
無懼癌症噩耗 病床上練習揮拍
林芷煖以羽毛球手為人生目標,坦言在中西文化交融的土地上成長,始終有父權的框框,「昔日世界給我們的觀念係結婚生子育女。比較依賴和服從。」長年累月在病床跟病魔搏鬥,卻有她的心中理想女性形象——「今日的香港女人不應為這個世界妥協,獨立自主,做回自己,活出真我 。」字字鏗鏘。
在林芷煖的人生,她說:「要過一個屬於自己優雅的人生。」而她的歷練,一切從小學的羽毛球夢開始說起。
小學三年級時,芷煖發掘出羽毛球天份,每天與弟弟籽謙練習羽毛球。一般小朋友假期都是出外玩耍,她卻要馬不停蹄地練習和參加區內比賽,她從不羨慕同齡的孩子,年紀輕輕就朝著全職羽毛球運動員的目標邁進。
準備升中,忙於羽毛球訓練,一天芷煖發現左肩持續劇痛。起初以為練習時受傷,惟看多次跌打後情況未有好轉,在醫院檢查才證實罹患骨癌。她立刻想到:「到底會不會死?康復後能不能再做運動?」醫生說必須做手術切掉左臂,接駁金屬手臂。這時,腦海裏一堆問號,心裏充滿不安和失落感。手術前的一晚,她知道:「明天一覺醒來,一切或許都不再一樣,身體的某個部分將不再屬於自己。」
手術順利完成,但她即將要面對二十多次的化療。不論病魔如何折磨,都沒有想過放棄,只是想完成治療後可以重回羽毛球場。為了可以趕快恢復狀態,臥病在床的小妮子,堅持在床上練習揮拍。 旁邊的病患和當值的醫生,看見這個小女孩的舉動都感到很詫異。
母親的耐力 成就女兒的堅毅
接受化療期間,各種副作用都令她十分痛苦。母親當時全天候陪伴在旁,每晚都只能睡病床旁的伸縮床椅。每當她深夜驚醒作嘔、失禁,媽媽更要為她清理,甚至有時候需要量度她的嘔吐物,再補充相應水分,讓她不至於身體上缺水。化療也令她長期食慾不振,醫院餐飲使她生厭,媽媽便不辭勞苦為她準備愛吃的食物。
有一次,醫生想嘗試加重劑量, 但副作用反應強烈,她被安排到入隔離病房治療。當時一度有放棄治療的想法,跟媽媽說了一句:「我不想再繼續治病了。」母親就對她說:「傻了嗎?」母親無微不至的照顧和耐心,激勵芷煖努力康復。
然而,現實總是殘酷。康復後,身體的限令她的狀態不復從前,她無法舉手和拍掌,打羽毛球的成績都趕不上同齡的孩子,最後失落了港隊夢。 「那時候很討厭自己,為何以前都做到的成績,卻因不幸的一次大病,讓我什麼都不能做?」芷煖說起骨癌帶給她的一切,依然不甘心。那時,負面的想法讓她缺席學校的陸運會,不再踏上運動場,不斷逃避與運動有關的事情。
之後,芷煖轉向修讀藝術設計科目,更加入電影公司做美術指導。在一個場合遇見了香港傷殘隊伍的教練,邀請她嘗試打傷殘羽毛球。加入港隊,意味她需要規律出席訓練,沒有辦法兼顧電影公司的工作。電影的花花世界讓這個愛美的小女孩目不暇給,鎂光燈下新鮮刺激的路旁,卻是一條充滿汗水和肌肉疼痛的路。電影和羽毛球,最後她還是選擇了後者。「教練是給我一個機會為香港參加比賽。如果不勇敢踏出這一步,老了一定會後悔。」
面對抉擇勇敢踏出一步 亞殘會勇奪銅牌
羽毛球一日未跌落地,都不要放棄──林芷煖
芷煖順利通過國際的殘疾的測試,重新投入羽毛球訓練,加入香港殘疾人羽毛球代表隊出戰不同賽事。在2018年雅加達亞洲殘疾人運動會上,她為香港贏得了一面銅牌。登上高峰,但她沒有停步。「打羽毛可以不斷突破自己,訓練到八成就會追求十成,看看自己可以去到幾盡。每當以為自己快要不行,就發現自己其實還可以繼續做更多,一直進步。」
運動員之路從來不是一條康莊大道,總有高有低。去年在杜拜的賽事中跳起打球,落地時傷到左腳韌帶,有一年的時間不能恢復最佳狀態。後來,她加緊練習為要追上進度,但又不幸因過於勞累,小腿差點有疲勞性骨折。身體發出警號要她休息,便依循指示去治療,卻又在一次針灸中傷及的神經線,腳板底痲痹失去知覺,需要數個月的時間康復。
芷煖說,運動員最大的不幸就是受傷。接二連三的受傷,讓她十分氣餒,但她仍然沒有放棄的念頭。 「有時會問為何會是我,但我相信成功是由一次又一次的失敗堆砌而成。而我亦相信上天給我的每一次經歷,都是讓我變得更好,羽毛球一日未落地,都不要放棄。」
硬朗的個性,也有她女性的一面,在社交媒體芷煖展現另一個她。沙灘上白衣熱褲猶如一半陽光少女;拍攝黑白照片收起笑容,輪廓分明讓人想多看幾眼;把閃閃發光的銀色粉末傻仔臉頰上,閉眼微笑, 文字寫到「閉上眼睛你會想起誰?」。一言一行看出愛美的她未泯的少女心。 女生的花樣年華,芷煖的少女心卻專注在充滿汗水和訓練的秋纏上,這一刻有後悔當初選擇做全職運動員嗎?「我不後悔。」她斬釘截鐵地說。笑言自己將會訓練出越來越多肌肉,四肢會越來越粗壯,穿衣服沒有那麼好看,但這些都是追夢的取捨,「這些犧牲都值得。」現時她只朝著一個目標進發,就是希望在殘級人士奧運會再拿到獎牌。
社會環境急速變化,疫情影響訓練時間,身體傷患處處, 芷煖仍然堅持向目標邁進。球場上的她依舊揮灑汗水,一舉手、一投足都散發著大時代女性的魅力,更不會因為其他人而改變自己的興趣習慣和目標。
不需要為世界而妥協,抓緊自己的夢想,堅持下去,過一個屬於自己優雅的人生。 大力揮動球拍,開出美麗一球,為自己得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