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多時的《明日戰記》終於上映在即，作為香港少有的大型科幻片，它既代表本土電影從業員的理想及視野，亦展示他們的無窮創意和堅持。香港影迷常緬懷 1980 年代的港產片黃金盛世，那亦是劉青雲與古天樂成長和發展的年代，可惜港產片如今在國際電影市場上的地位已日漸褪色，被其他亞洲國家後來居上。有人說，我們是失落的一代，然而當你抱持信心踏出第一步，總會看見曙光。「明日是一個希望，未試過誰知道？」今次擔任電影總監制兼主角的古天樂如是說。
半世紀以來，香港影壇有過不少經典的笑片、武俠片、愛情片、警匪片以至恐怖片，可是科幻片卻幾乎從缺，因為製作所牽涉的，除了創新故事及嶄新技術外，還有動輒數以億元計的製作費。先不說走在最前的荷里活大型製作，如今內地、日本、韓國都有許多叫好又叫座的科幻影視作品，怎不令一班有心的香港電影人焦急萬分？難怪古天樂表示，製作《明日戰記》的目標之一，是證明香港人亦可以拍到高水準的科幻片，並藉此為香港電影以至香港帶來希望。
從《星球大戰》說起
古天樂向來出名喜歡機甲，問他何時開始想要開拍一部香港科幻片，他想也不想便回答：「1979 年《星球大戰》上映時便想拍，不過理想還理想，那時沒人會去做。」那年代要在港拍科幻片可謂天方夜譚，劉青雲大笑，「那時連他們（荷里活）都做不到，何況我們？」但凡事總有第一步，古天樂說：「很多事情都要進步，若果永遠覺得別人做到、自己做不到，那便永遠『得個睇字』。有人說想拍科幻片便要去拍西片，為甚麼？我要自己做！今次最好玩的地方正在於未玩過，過程中學到很多東西，我希望《明日戰記》能擴闊港產片的題材範圍，不須再局限於愛情片及警匪片。」從零到一總是最艱難，他預告已在籌備下一部科幻片《天梯》，「因為有了第一次，下次再做會容易些。那是一個全新的宇宙航天故事，拍攝比今次複雜十倍，將搭建一個 360 度的大型 LED，並造出 IMAX 效果。」
有人說想拍科幻片便要去拍西片，為甚麼？我要自己做！
每個大男孩的心中都有一部《星球大戰》，劉青雲亦不例外，他仍記得當年自己還是中學生，在旺角凱聲戲院看這部傳奇電影，「當我看到戰機飛向星球投彈那一幕時，幾乎興奮到暈。我從沒有想像過自己在多年以後，竟然有份參與這類科幻片。這雖然稱不上是我的夢想，但能有份參與其中，確是非常特別的事。科幻片我們看得多，卻不知道別人怎樣拍攝，如今我終於知道，而且我們能做到世界級效果，只是要多花資金和時間，今次 CG 製作便花了兩年，出來一點也不失禮，即使不完美，卻是一個好開始。」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明日戰記》的故事背景設於 2055 年的未來世界，其時地球已因環境污染而寸草不生，人類難以生存，此時外星異種藤蔓突然來襲，令各國城市變成荒土，於是由古天樂及劉青雲飾演的戰鬥員惟有率領一眾隊員拚死一戰。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明日戰記》的核心思想，亦是昔日香港一代人的精神。劉青雲說：「戲中的角色沒有超能力，大家都只是普通市民，但嘗試去做自己做不到的事。」
無論做演員或從事任何藝術創作，堅持都很重要，若果連你都不相信自己，別人怎會信你？
人生如戲，在《明日戰記》之前，港產科幻片在影史上幾乎空白，久而久之，很多人都不相信香港人有能力製作這類作品，古天樂不諱言在製作過程中曾聽過一些冷言冷語，「很多人不相信可以做得好，但我們沒有放棄。電影中有句對白——盡力去做，不一定做得好，但若果不去做，就一定不會好。」劉青雲補充道：「無論做演員或從事任何藝術創作，堅持都很重要，若果連你都不相信自己，別人怎會信你？」 古天樂今次不只是主演，也是電影總監製，除了面對龐大製作，還有疫情帶來難以預料的各種狀況，「做甚麼事情都有壓力，重要的是盡力去做，青雲曾說，拍完一套戲，它就有自己的命運，不由我們控制。做監製要負責計數，但我內心沒有掙扎，惟有堅持才能做到最好。」
限制越大 發揮越大
入行近 40 年，劉青雲一直專注演戲，他坦言不喜歡開會，性格也不夠合群，因此沒有計劃如古天樂般參與幕後製作，「當演員比較簡單，雖然被動，但更適合我。」他見證著香港影視發展多年來的興衰，「我年輕時，香港電影在亞洲仍是 number one 的，當時日本開始退下來，韓國又未發展。從訓練班畢業後，我們若簽到 TVB 便繼續做下去，朝 6 晚 2 地開工，完成七年合約後去拍電影，幸運的話便能成為電影明星。以前原則上只有一間電視台，很簡單的，現在則多了很多不同的發展模式及渠道。有時限制越大，發揮能力越強，限制越少，反而不知如何發揮。」
限制越大，發揮空間就越大。只要有創意，就算資源不足、製作條件不好，亦一樣可以拍出精彩作品。
古天樂說：「太平盛世時，當某類電影票房好時，大家就一窩蜂去拍，結果阻礙了港產片的發展。青雲說得對，限制越大，發揮空間就越大。當中最重要還是創意，只要有創意，就算資源不足、製作條件不好，亦一樣可以拍出精彩作品。我們不是要追別人怎樣去拍，而是嘗試以另一種方式去拍，這是另一種境界，否則只會令人覺得我們是在模仿別人。」《明日戰記》的創意，在於不會盲目信奉電腦特技，片中有不少實景拍攝，古天樂認為虛實結合，才是最好看的科幻片。 「創作部分是最難的，故事最初並非現在這樣，我們重新構思了兩、三次，因為不論是劇情、故事結構、時代背景等，都總是帶有不同西片的影子，於是改了又改。現時這個版本有港產片獨有的男人情義，亦展示了我們最擅長的動作元素，不是一槍就將機械人打死那種。」女性角色在這類電影中往往只屬配襯，劉青雲道：「戲中也有女性，但拍攝時要很清楚電影目標，不用勉強加入別人認同的元素，更重要是有自己的看法。」
破舊立新的驚喜
沒有今天的付出，就沒有明日的結果。明日，究竟會是一個怎樣的世界？香港資源有限，很多新事物都要從破壞中建立起來，當珍寶海鮮舫在香港人一片緬懷的嘆息中，靜靜地退出歷史舞台時，誰又能預視香港仔漁港數年後的光景？古天樂稱：「有些東西需要保留，亦有些東西需要創新，失去了亦沒辦法，惟有在擁有時加以珍惜。不過我始終認為，若不去創新，永遠不能走出新方向。」劉青雲同意道：「世上當然有值得保留的事物，但有時也要忍痛拆了它，才會有新事物出現。過程中總有犧牲，後悔亦沒有用，惟有繼續向前走。」 談到業界的未來，兩位影帝都充滿希望。古天樂近年跟不少新人合作，甚至簽約至旗下公司，「現在媒體發展很多元化，拍片亦很容易，年輕一代可以不停創作，不斷有新嘗試，這正是我們需要的空間，令拍攝題材更加廣泛。人會老去，但我們的技術和創作不會衰退，過去已經過去，我們要展望將來。」
我年輕時都被說我這代人不夠好，但我也能拿到影帝，不是嗎？
劉青雲則肯定新生代演員的努力，「近年終於有較多新人湧現，十來歲的新人可能已經身經百戰，他們總有部分人會去演戲，總有部分人擁有天份，你不知道當中誰會彈起。我常聽人說『年輕人一代不如一代』，那是錯的！我年輕時都被說我這代人不夠好，但我也能拿到影帝，不是嗎？我們要接受年輕人的成長環境跟我們不同，不過他們是我們培育出來的，我們要負責任，由他們自由發揮，他們總有一些東西是我們沒有的，你也會希望新一代跟我們不同，跟我一樣的話有何意義？他們可能有些你不喜歡或不認同的特質，但他們就是這樣，這才能為大家帶來驚喜。我深信現在的年輕人並不會比我們差，絕對不會。」 「自我實現預言」指的是人們抱有甚麼期望，便會影響其相應的行動，令結果符合原先的期望。香港人拍不了大型科幻片？年輕一代欠缺經驗、沒有才能？比起為自己或他人設限，不如選擇相信、選擇堅持，目的不限於要圓昨天的夢，更是要開拓明天的可能性。
後記：若果你們互換身體一天⋯⋯
劉青雲與古天樂表面上雖然同樣慢熱寡言，但內裡性格卻相當不同，例如劉青雲說他對幕後工作興趣不大，因為他覺很難跟別人解釋自己的想法，相反古天樂近年又當老闆又當監制，時常要跟不同單位合作溝通。 如此相像卻又如此不同的人，若有機會跟對方互換身體一天，他們最想做甚麼？劉青雲說他會去睡覺或找人按摩，「他近幾年很搏命，我想讓他休息一下。」古天樂亦說自己總是忙碌工作，所以若能變成劉青雲，他想去街市買餸和學烹飪，倒也符合後者的顧家好男人形象。 兩個大男人之間，人前的互動交流並不親暱，然而他們曾在銀幕上合作十多次，於封面拍攝現場默契十足，透過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已能讀懂對方。古天樂坦言很相信劉青雲，二人不只在幕前合作，也在創作和整體工作上交流，難怪下一部科幻片已邀請他演出，為合演紀錄再添一筆。
Photography: CK @Secret 9 Studio Styling: Carmen Chan Text: Jerry Hui & Cyris Hung Makeup: Carmen Man （古天樂）、玉 （劉青雲） Hair: Dan Tam @Orient4 （古天樂）、Jun （劉青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