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一方面被視為創意荒漠，另一方面港人卻又以靈活變通著稱，乍聽矛盾卻也不難理解。在單一產業的環境下資源分配不均，傳統教育也鼓勵穩健的人生規劃，於是港人的靈活也往往只能在實用主義的前提下發揮。 然而困境卻也能孕育出不一樣的獨特創意。今期我們專訪3位設計師，除了都出身香港，每位的作品皆以非商業角度作首要出發點⸺時裝設計師Cady Lee透過超現實手法表達情緒與情感、產品設計師Alize Lam將「無用之用」體現出極致，還有字體設計師Roy Chan以眾籌方式推出一款又一款的港味字體，傳承著港產魂。設計本就是美學與實用的圓融體現，創意與商業價值亦存在著愛恨交纏的關係，當中有著平衡與拉扯。閱讀他們的故事，除了能了解美好的設計，可以如何一點一滴地改變我們的生活，或許亦能察看出，培育自香港的創意思維，也有跳出商業窠臼的可能性。
新 ‧ 港產設計魂
▷ 時裝設計師 Cady Lee：只抓住潮流無法長久，意念核心才是關鍵。 ▷ 字體設計師 Roy Chan：傳承繁體字之美，也延續香港靈魂。 「無用之用」這套哲學理論，在香港這功利社會總似是難以實現。然而頂著「認真做無聊事」為招牌的產品設計師林若曦（Alize），卻將此化作了無比具體的實踐。 她的設計作品真的都是些「無聊」玩意：月餅盒做的手風琴、以酒箱改裝成的迷你三角琴、以晾衣夾作動力的骷髏樂隊……作品類型五花八門，共通點是都以升級再造（upcyling）為主軸。「我對upcycling的關注，始於家中囤了很多東西，當中不少都是用了1、2次就棄於一旁的『雞肋』，我於是開始思索如何將它們再度運用於生活之中，為它們賦予第二生命。」修讀時裝設計出身的她，畢業後當了4年時裝設計師，那幾年親眼見到製衣業的種種不環保行為，也對她做成衝擊。「後來在2012年，我參加了YMCA一個替年輕人出書的企劃，是以upcycling為主題的，我於是就將我替『雞肋』改造的心得付印出版，書中其中一件作品是以餅乾罐改裝成的夏威夷小結他，獲得了不錯的反應，很多人表示有興趣了解更多，於是由那時開始，我在當全職時裝設計師以外的公餘時間，花更多心思探究upcycling的概念，也在周末假日的工作坊做更多分享活動。」
至於全身心投入到產品設計的轉捩點，她形容是來自時代的推動。「2019年底，我工作的時裝公司結業了，本來打算先休息數月再找工作，然而之後疫情來襲，求職變得相當困難。既然賦閒在家，不如就再多做一些升級再造的設計吧，也可以將一些想做已久卻未有實踐的項目付諸實行。然後做著做著，就發覺不需要再找一份全職工作了。」她現在的作品銷售門路除了自家網站、社交平台帳號、台灣Pinkoi網店，也有大型機構例如M+商店的委約設計，也會跟不同機構、團體、學校合作舉辦升級再造工作坊；例如去年她在deTour的「Tee Knitting 舊T編織」工作坊，參加者會先將舊T恤剪成條狀成為紡織「紗線」，再利用由她設計的編織機將「紗線」編製成不同單品。
除了在材料上採用回收物資，她亦希望透過自己的設計推廣更深一層的環保意識。「我推出的產品大多是DIY套裝而非成品，是需要買家親手製作的。那是源於我認為香港購物實在太方便了，半夜睡不著上網也能滿足購物慾，這種方便亦導致我們輕而易舉地製造更多廢物。我們大都沒有機會去了解一件產品的製作過程，然而當我們親手製作過、組裝過，我們跟它的關係就不再是一買一賣，而是彼此間擁有了一段經歷。而且因為了解它的運作，即使有一天它壞了，我們也多多少少懂得和更願意去試著修復它。這當中帶來的啟發，我認為相當重要。」
在這一切皆邁向電子化的世代，Alize認為許多單靠機械操作的運作原理漸漸失傳，實在可惜。「不論是大人還是小孩，手上的小玩意都是電子操控，又或乾脆是一部iPad，連實體玩具也不是了。其實許多以機械運作的小玩意，只需要很簡單的零件就能製成，並不如許多人想像般複雜。」她認為當中既蘊含傳統智慧，也藏著無窮樂趣。「有些我的工作坊參加者起初會自我懷疑：我真的能製成一部手風琴嗎？看起來很複雜啊。但當他們跟著指示一步步將作品製成時，既對機械原理多了份認識，也對自己更有自信。」這份觀察，也再次印證了Alize所說「參與製作過程」的重要性。「幾十年前的升級再造，可能就只是將一把紅豆放進廢棄塑膠瓶，變成沙槌樂器。現在資訊多了，也受到海外風氣的影響，更多香港人會著重如何讓升級再造與美觀共存，而非約定俗成地認為兩者之間必須犧牲其一。」
事情背後的價值不一定要用金錢來定義，香港生活壓力很大，我們是否可以嘗試去做一些事情不執著於結果，而只是認真享受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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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若曦 Alize Lam
產品設計師[/caption] 「認真做無聊事」是Alize工作室的名號，Facebook專頁域名則是「waste time waste life」，似乎都有著一脈相承的意味。「我在很傳統的家庭長大，在很傳統的學校讀書，從小到大都被教育要找賺錢的穩定工作、結婚生子，然後平穩過一生。這些說話我到聽習慣了，沒有太介意只是覺得很有趣。長大後的確先找了份穩定工作，但閒暇時我繼續將不同東西拆開又組裝。我認為事情背後的價值不一定要用金錢來定義，香港生活壓力很大，我們是否可以嘗試去做一些事情不執著於結果，而只是認真享受過程？」認真地去waste time waste life，對此嚮往的人絕對不只她一個。「市集和工作坊上的人看到這句說話，都表示很有共鳴。近年一些傳統上被視為『無聊』的事情，例如做陶瓷、寫書法等越來越流行，也是一種觀念上的轉變。」
Alize現在身處葡萄牙，參與一位由荷蘭藝術家主理的升級再造項目「Project Kamp」。「團隊在這裡買了一塊地，計劃將此處發展成一處事事以環保為考量的社區營地。」根據官方網站資料，Project Kamp項目開展於2021年，營地發展從發電、食物供應、建屋用料等均遵循可持續方式，而且過程皆公開於網上分享，讓各界人士得以參與交流及從中獲得啟發。「我將在這裡逗留一年，期待能從中汲取更多經驗，學習更多環境保育的知識。」從「無聊」小玩意引申而來的大意義，可以是環保，也可以是重新認識「放下結果、享受過程」的道理；「無用之用」的哲學，就藏在那小小的月餅盒手風琴當中。 Text: Monica Ng Photos courtesy of Alize L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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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裝設計師 Cady Lee：只抓住潮流無法長久，意念核心才是關鍵。 ▷ 字體設計師 Roy Chan：傳承繁體字之美，也延續香港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