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上回講到，有感情煩惱的人總愛占卜，但朗天研究易學，認為以《易經》占卜只是一種遊戲，解決問題還得靠易理，上堂學過易學基本知識，弄清六爻一卦如何看，今次朗天就介紹他嘗試建立的易學新系統，以一個矩陣理解卦與卦之間的關係，從而見自己、見天地、見眾生，在此之間，可見愛情，甚至見民主與獨裁？今堂先見感情，下堂一起見香港。
乾為天 坤為地 萬物何來？
之前提及《周易》並不是易學的唯一系統，還有《連山》與《歸藏》，但後兩者已失傳，前人有說法，其內容是體現不同朝代的生產方式，「《連山》是以獵人為主的生產方式，發展至農耕就出現《歸藏》，到《周易》就跳離了生產方式，論及universal truth（普遍真理），令《周易》變得重要」。而經儒家詮釋，《易經》變成一部道德指南，六十四卦對應生活不同層面，但朗天認為顯得瑣碎，「容易令人望而生厭」，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當中的理論困難未解決。
大家熟知的乾、坤，在《周易》系統中至為重要，「乾為天，坤為地，乾坤是一個總綱領，把萬物包含其中，乾、坤的爻辭也有龍（潛龍勿用、見龍在田等），龍是中國的神獸，代表尊貴。在理解傳統中國哲學時，乾被視為創造性的原則，儒家說乾是一種健動，『健』意為不息，不停地動就創造了天道，是推動世事發展的力量。產生事物，就靠形而上的健動」。而坤就被解讀為承載萬物的力量，「有創造一方也就有接收一方，坤便承受天道的創造性」。
復卦解釋存在
乾與坤之間若是形而上的法則，而萬物則屬形而下，「形而上與形而下是兩層，形而下即有形，形而上是無形，無形如何變成有形？說上帝創造物質，是很神秘的解釋，哲理上難以理解，《周易》沒有解答這個問題」，但答案早在卦象之中，不只乾、坤，乃看復。
復卦，由下而上六爻，最底的初爻是陽爻，上面五爻皆為陰爻。參考《周易》卦辭，「復，亨。出入無疾，朋來無咎。反復其道，七日來復，利有攸往」，至於爻辭，「初九：不遠復，無祇悔，元吉。六二：休復，吉。六三：頻復，厲，無咎。六四：中行獨復。六五：敦復，無悔。上六：迷復，凶，有災眚，用行師，終有大敗。以其國君，凶。至於十年不克征。」朗天解釋，復卦意義多從日常生活中理解，如歸家、恢復健康/心情、重尋失物，例如「不遠復」是指從不遠的地方回家、「頻復」就是憂心地回來。
「但復卦有其深意，就是存在。」依卦象看，「復的意思是有氣來復，上面全是陰，下面是陽氣復歸，陽氣是開始，從下面往上升。一年之中陽氣來復的時候就是冬天，陰氣最重的時候，然後陽氣在地底醞釀，嫩芽開始發芽，至春天才見開花結果」。
卦象見陽氣來復
上次介紹過變卦的概念，其實卦與卦之間還有本卦與互卦、綜卦、錯卦幾種關係（圖一）。互卦呈現一卦的內在結構，復的互卦是坤卦，「亦即卦內包含了坤」，另夬卦的互卦為乾，乾、夬、坤、復，朗天說：「乾是創造性原則，要打開一個缺口，就是夬卦（最上是陰爻，其餘為陽爻），然後加入坤，是物質的潛在性。」復有陽氣在下蓄勢待發，「復一出，潛在性就變成一股力道，向上爆發。萬物的潛在有了復，便實現成為事物。於是復亦即存在」。
人生虛無點算好？
關於存在，尼采提到「永劫回歸」的概念，朗天在新書《反復：本體論易學之建立》中闡述，事物有限、時間無限，把有限置於無限，有限的事物就要不斷重複，他說：「就是復，存在的形式。」但輪迴再輪迴，「不斷重歸，令生命沒有意義，當你意識到存在，就覺得頂唔順」。這是存在的重壓，也是存在主義大師沙特、卡繆提出的，「覺得人生虛無，感到焦慮、煩、苦悶」。咁點搞呀？
占卜？不會幫到你。頭腦很好用，別浪費。來畫個矩陣，利用綜卦與錯卦，再得出卦的對應關係，來思考人生問題。先補點知識，綜卦與本卦相對，錯卦與本卦相反。相對與相反，有什麼分別？朗天答：「存在與不存在是相反，存在與虛無就是相對。」等等，可否說得淺白點？「愛與不愛是相反，愛與恨是相對。」這下可明白了，由愛生恨、又愛又恨，所以兩者不是有你無我的關係，但沒有又愛又不愛，「最多你自己搞唔清楚啫」。
回到正題，以復畫出矩陣（圖二），看的方法是先綜後錯，復（代表存在）的綜卦是剝卦（虛無），剝的錯卦是夬卦（必然），「剝就是剝落感，本來屬於自己的流失了，很難接受，是負面的存在形式，是消極面，而復是將事情實現，是積極面」。由復到剝，當然痛苦，「然後我們會問，這種剝落的狀况為何如此？是不是沒有出路？沒出路意指沒有其他可能，就是必然」，但以矩陣看易理，夬（必然）是剝的相反，此陣產生一種參悟卦理的新關係，為對應關係（直線），與夬對應是復，也就是說，「當你悟到這個狀態不是必然，是有出路的，就能回來。回到自身的意思是，加深對自身的理解」。
歸妹卦 看愛情
不如試試將這個矩陣應用在愛情之上？由歸妹卦畫起（圖三），這個卦原本並非吉祥之卦，「出自一個歷史故事，」又參考一下爻辭，「歸妹以娣，跛能履，征吉」，話說商紂之父帝乙想來個殷周聯婚，與西周打好關係，朗天如此解，「誰知他們送個瘸的新娘過去，結果好事變壞事，是欲速則不達的道理」。歸妹指快速，相反漸卦代表緩緩行事，卦辭「女歸吉，利貞」，明顯是支好卦。不過分析卦理，就不是二分為好壞，再以矩陣看關係，得出漸卦對應的仍是漸，歸妹對應亦是歸妹，「表示『冇得走盞』，就是情感經營法則。要麼緩、要麼快。例如告白，當你喜歡一個人，可以先慢慢培養，待水到渠成；不然的話就單刀直入表白。千萬不要玩暗示，嘥氣，對方看着會想，即係點？只讓意中人覺得你無膽」。
再見亦是朋友？
同一個陣，還可以看分手？感情是細水長流，日久見人心的好，朗天認為，這適用於朋友、家人等關係，但愛情不然，「愛情是快來快去。急進急退的是浪子浪女，他們最忠於愛情，但其實好殘忍，愛情從來都是殘忍的」。他以漸卦為朋友關係，歸妹為愛情，到底分手後能不能與舊愛做朋友？他可不猶豫，「看看易理就知」，先綜後錯，漸的綜卦是歸妹，「拍拖時，對方可以既是戀人也是朋友」，不過一旦分開，「歸妹的錯卦卻也是漸卦，即兩者相反，不能同時是戀人和朋友。看直線，漸的對應是漸，朋友只能是朋友，歸妹對應也是歸妹，戀人是戀人，冇得走盞。」關係要弄清，「分了手不要妄想做朋友，雖可勉強經營，因為易理不過是道理，可以違反，只要你願付代價」。這又是否符合你的戀愛經驗？
愛情也不只看漸與歸妹兩卦，欲思考如何建立長久關係，可看咸卦與恆卦；如何溝通，則有泰卦與否卦。今堂就此打住，下一課，我們以復卦及矩陣結構，細思如何應香港之變。當香港已變得面目全非，應否移民？民主與獨裁，又是怎樣的關係？
本體論易學研習班
日期：11月25日至2019年2月21日
地點：艺鵠（灣仔軒尼詩道365-367號富德樓14樓）
詳情及報名：bit.do/longtin
查詢：28934808
【易學之二】
文//曾曉玲
編輯 // 王翠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