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籃野（Basket of stuff）的創辦人是九十後女生譚潔榕Ryann，專門售賣人手刺繡、鉤織的作品，並會開班教授刺繡。她去年開展「香港野鳥鄰居」系列，刺繡香港常見鳥類包括樹麻雀、黑領椋鳥、八哥及紅耳鵯等等。在觀鳥界，越罕見、越奪目的雀鳥最受青睞，她偏偏反其道而行，而且強調雀鳥的可愛氣息，八哥的「Punk頭」；不同角度的「麻雀波」……作品也大獲好評，銷量不俗。她說創作這個系列，是源於一宗荒謬的新聞。
2020年有名女士常在家中聽到雀鳥發出「咕咕咕」的叫聲，可能是珠頸斑鳩，她不勝其煩下遂向管理處投訴，最後管理處竟派人移走雀巢，新聞當然沒有再記載無辜雀鳥的下落。「我覺得成件事好荒誕，換個角度睇，假設你係我鄰居，你夜夜笙歌，最後我就將你推落街。」縱然當下她覺得「點解可以咁黐線」，但她之後也在反覆思考，一味怪責管理處與清潔工意義不大，背後或因為他們、以至一般市民未必有相關知識，「成件事應該有更多面向同解讀，而我想用自己識嘅嘢，講多啲關於雀鳥嘅故仔。」Ryann於2019年就成立品牌，去年受新聞啟發才開展這系列，特意為大家介紹這些吱吱喳喳的「鄰居」，這系列的作品包括襟章和行山扣。她會在市集及寄賣點售賣產品，同時亦按客人要求訂造產品。除了售賣產品，她亦會開班授徒，教授刺繡，現時其工作室位於Trial and Error Lab。
土炮觀鳥 尤愛社區雀
不得不承認，很多大叔熱愛「打雀」，即拍攝雀鳥，這位小妮子在其中實在鶴立雞群。傳統大叔追求漂亮且罕見的雀鳥，Ryann卻喜歡小鳥的有趣動靜，有次看到黑色帶藍的常見雀鳥紫嘯鶇，她不期然大呼「好得意呀，佢會開尾又會跳。」但身旁大叔就覺得好普通，她也沒有如傳統大叔般添置高級攝影器材，觀鳥工具僅是望遠鏡及二手雀鳥圖鑑，如果想紀錄時，就用手機拍攝望遠鏡的目鏡。雖然她有時也會晨早走入濕地等打雀勝地，但更多時候是「落街睇雀」。她在東涌居住，東涌灣生態豐富，更常有不少雀鳥停留。那她一直也喜愛雀鳥嗎？「我幫以前嘅自己答，我唔係特別鍾意。」她起初刺繡小白鷺、大白鷺時，未能好好掌握比例，所以特意花時間觀察，當越看越多雀鳥後，漸漸愛上牠們的神態、表情。
以前的她，不是這樣子的。Ryann曾是一名典型OL，在公證行上班，擔任檢測玩具的客戶服務工作約3年，常要與客戶聯絡、追檢驗報告，OT是家常便飯，旺季更要朝九晚九，「返工時被一大堆玩具包圍，反差好大。」琳瑯滿目的玩具，其實是排山倒海的工作。她以前曾自學刺繡，但已放下這嗜好很久，直至有次參加了刺繡工作坊，又再重拾——甚至一發不可收拾，明明工作至夜深，但仍刺繡至深宵，翌日再行屍走肉地上班，但刺繡是她減壓的方法。「刺繡可以完全投入，放鬆個腦，我繡到凌晨兩點幾都唔肯停手，個人有Refresh嘅感覺。」最後是壓力與長工時壓垮了她，迫使她出走嗎？又不盡然，Ryann大學時是划艇隊成員，比賽前要不斷去城門河練習，訓練非常艱辛，「有段時間皮膚好似炭咁嘅顏色，雖然而家都唔白。」她笑着說。這些「苦日子」令她抵受得住公證行的工作壓力，但叫她忍受不住的，是庸庸碌碌打工，浪費心力在不屬於自己的事情上。她望着上司、比自己資深的同事時，彷彿看到十年後的自己也在相同位置營營役役。「既然搵到我每日都想做嘅野，就試下擺多啲心機落去做。」一籃野，就是這樣誕生。
斜棟生涯 靠減少消費
毅然辭去一份有穩定收入的全職，再投身發展手作品牌，實在需要無比勇氣，「我正在試不同生活方式。」Ryann慶幸家人非常支持，現時的她是斜棟青年，「我會教班，會賣嘢，會返其他兼職，令自己可以生活。」她不諱言收入不及以前，但支出也大大減少，「買少咗好多唔等使嘢、無聊嘢。」她回想以前的物慾都是來自工作、生活壓力，消費成為抒發壓力的主要途徑，現在她比以前快樂多了，曾經的物慾也隨之消失。
一籃野的標誌由Ryann自己設計，是一隻小白貓用上四肢緊抓着小冷球，「大家常覺得做刺繡的人似係好文藝、好溫柔，但我就似隻貓好肉緊咁捉住冷球。」而她取名一籃野，其一原因是自己喜歡收集「靚但冇用」的東西，如松果、枯葉及心口針，野又是「嘢」，多樣又不能指名的一些「嘢」，她打造的籃子就盛載着這些「嘢」的無限可能。一籃野前稱是「I make beautifully useless stuff.」，現在變成品牌介紹的其中一句，美麗又無用。Ryann的作品往往要花上大量心力時間，一個麻雀波襟章就要花上約5小時製作，擺市集時，常有人問：「這有什麼用？」人們往往以用途決定事物的價值，於是她又刻意將作品變得有用，例如加上繩子、加上扣針，又特意做一些有用的東西，例如行山扣，希望作品beautiful and useful，她亦理解有時都要用到才美觀，說罷她指指自己特意別在帽上的八哥襟章。
無用之用 初心最重要
可是Ryann現在也不執着於有用、無用，又或太在乎作品的銷路，「我本來就因為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才開始『一籃野』。」想做，是她選擇這條路的初心。關於有用、無用，莊子也曾說過「無用之用」，即你以為有用之物，原來會有害處；你以為無用之物，也非毫無意義，重要的是該樣事物對你自身的意義。例如她喜歡《星球大戰》，做了一系列不同角色的刺繡，但都是非賣品，「也許麻雀波襟章的銷情很好，但我都要滿足自己，做自己想做的創作。」
原刊於第34期《風火山林》 2021年7月16日
▼ Follow 風火山林
Website：https://hikingwindfir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