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從小的教養,首先學會如何打招呼。父母總是跟小孩說,向姐姐、哥哥說Hello;步入校門,學生在上課要先向老師道安。怎樣問候別人,成長之後才知道有許多方法。
就像法國畫作《The Meeting》,暗藏玄機。法國十九世紀時,絕對的階級,貴族高於凡人,繪畫只限於宗教或歷史題材才有市場,只描繪法國鄉村的日常邂逅,尋常得震驚世俗。
「你好,庫爾貝先生!」一聲招呼,盡顯前衛,這位傲慢抬頭的畫中要角,正是畫家本人。庫爾貝面對貴族問好,竟當眾羞辱米飯班主,簡單的日常應對,狂妄自大諷刺資產階級。
畫作又名《Bonjour Monsieur Courbet》,頭號Fans兼搵食贊助人貴族Alfred Bruyas,他希望有畫作展示自己和摯愛的藝術家同場,但庫爾貝不樂意,認為這挑戰了他的創作自主。
其實,庫爾貝刻意多畫僕人與他討厭的狗,從鬍鬚、手套、表情,甚至影子的描繪,畫家都暗藏對抗資產階級,討厭富豪之心,借此顯示他心目中的真實,藝術家的理想。
《The Meeting》記錄庫爾貝赴法國南部,即Montpellier,拜訪米飯班主Alfred Bruyas,鄉間路上不期而遇,另有僕人Calas與他的狗。初夏溫煦的陽光下交會,遠見馬車逐漸遠離。
其時畫家赴見貴族,理應穿戴正式、態度恭敬,但畫作相反,庫爾貝赴見貴族不單沒有禮服,還帶著手杖,裝滿繪畫材料的背包,抬高頭,那粗長的鬍鬚狂野地回應貴族的問好歡迎。
身穿綠色上裝的紅髮Bruyas,反而謙卑拘謹,脫下那不成形的帽子,眼睛謙虛似低頭望地。身後的僕人恭敬地鞠躬,畫家和贊助人的地位與現實恰恰相反,可說是庫爾貝的叛逆、挑釁。
庫爾貝眼中,不屑帶手套免受汙垢侵害的貴族。他赤手空拳、腳踏實地,絕無造作、偽裝,畫家才是接觸真實的人,連陽光都只照耀在他身上。如其說庫爾貝打招呼,更像他在抗拒別人矯情。
更有趣的是,作品構圖是根據聖經故事《流浪的猶太人》的木刻印刷為藍本創作。不死的猶太人象徵藝術永恆,但飽受苦痛,亦是他獨立異行帶來的寂寞與孤立。
1855年在巴黎世界博覽會,首次展示此畫時,觀者都不喜歡他這種過份自我和炫耀狂妄,甚至指控畫作,具破壞社會既存秩序的危險。一切只因,畫面顛倒了畫家和貴族的主從關係。
可笑者乃,他的貴族贊助Bruyas受眾人嘲弄,甚至完全放棄了巴黎的展覽,退居鄉村。皆因「畀錢買難受」,自討苦吃,欠缺眼光,正是這位可憐貴族的寫照,成了茶餘飯後的笑話。
作品公然挑戰贊助人和藝術家之間的等級制度,雖則受到百般嘲笑,但歷史自有公論,重要的是引發一個新的現實主義領域,畫作的核心,Courbet只想展示什麼是真實。他曾拒絕教會的天使畫像委託,或成最佳助證,妙答:「給我看看天使,那我就畫一個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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