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中美貿易戰開打一年，香港人一直泠感，中興被禁、孟晚舟被捕，均未有挑動港人神經。
沒想到美國政府近日禁制華為，終於成為大家茶餘飯後話題。
當Google和全球三大芯片公司都終止合作，英國ARM、日本Panasonic等科企都緊隨禁令與華為切斷關係，對華為的打擊有多大？
華為是不是能夠自製OS（操作系统）和芯片自救？美國真能憑一國之力趕絕華為？
歸納業內意見，他們指華為今次遭前後夾擊，影響巨大，惟相信以其領先全球的5G基礎建設技術和中國本土龐大市場，美國應不足以弄垮華為。
Google拒合作 災難級影響
美國總統特朗普在本月15日簽署行政命令，禁止美國公司使用對國家安全構成風險的公司所製造的通訊設備。同日，美國商務部宣布將華為和其68間附屬子公司列入貿易黑名單，與華為出售產品的美國公司要取得許可。隨後，商務部給予華為90天寬限期，延遲執行禁令。禁令出台後，Google宣布中止和華為的合作，代表華為手機將無法使用Google Play Store，亦無法更新Android OS系統、Gmail和Google Maps等應用程式。金利豐證券研究部執行董事黃德几（Dickie）接受訪問時說，Google舉措對華為手機影響是「災難級」：「即使中國可以自行研發新OS系統，難道可以90日內推得出來嗎？」Dickie指出，當手機不能再支援應用程式升級，根本不會有客戶購買，「去先達都trade（出售）不到，所以華為這一仗是難打的。」
不過，招銀國際證券中國科技及互聯網行業研究部執行董事伍力恒（Alex）就相信，中國本土市場龐大，足以支撐華為手機銷售。手機層面而言，華為不會死。Alex又指華為已拍心口宣稱，最快今年秋季，最晚明年春季推出華為自家開發OS，雖然穩定性能有待驗證，料華為可以控制和Google中斷合作的衝擊。
華為自製芯片 水平大落後
然而，美國公司拒絕供應芯片，二人指華為大禍臨頭。據外媒報道，全球三大芯片製造商英特爾（Intel）、高通（Qualcomm）和博通（Broadcom）參與停供貨。單在2015年，華為採購共值18億美元高通芯片、6.8億美元英特爾芯片和6億美元博通芯片。2018年華為對外採購部件花了700億美元，當中110億美元是從美國企業採購。Alex解釋智能手機芯片主要分三大類：
一、 包括處理器，就像是電腦的CPU（中央處理器），是最核心和難製作；
二、 與外界溝通的芯片，即射頻或俗稱天線的芯片，技術現由美國企業壟斷，難以替代；
三、 記憶體芯片。現時由美國和韓國壟斷技術。
一部華為手機共使用多少美國芯片？美國電子產品網頁iFixit拆開一部華為P30 Pro新手機找答案。6塊芯片中，一半是華為自家出品，包括由華為旗下海思半導體出品的音頻芯片和射頻收發器芯片。手機的動態隨機存取記憶體（DRAM），則來自韓國SK Hynix。記憶體下方是華為海思的麒麟980處理器。
餘下3塊芯片是美國廠家出品，包括：美國Skyworks的前端模塊芯片，負責收發手機網絡信息；美國Qorvo出產的前端模塊芯片，負責處理信號頻道；以及由美國Micron提供的快閃記憶體芯片。
華為創辦人任正非隨即回應稱，華為一直有「備胎計劃」，聲稱可以做出和美國芯片一樣的芯片。Alex直潑冷水，說任正非是「死雞撐飯蓋」，斷言中國芯片技術根本無法追上美國水平，華為芯片無可能和英特爾等媲美，相信缺乏美國芯片，華為手機質素將「非常低」。
Dickie補充指，華為的確擁有自家處理器和芯片，「但問題在於華為的芯片其實都不是自己設計的，有一些是由英國ARM設計，再在台積電（台灣積體電路製造公司）加工生產。現在連ARM都和華為斷絕來往，相信華為短期內將無計可施」。
有芯片庫存 華為可撐一年
任正非連日來公開釋出善意，強調華為「永遠需要美國芯片」、「大家要罵就罵美國政客，這件事不關美國企業什麼事情」等，Dickie相信「任的言下之意是美企向來都是好好的合作伙伴，Google都不想拒絕合作的，因為華為手機失去美國供應商是不行的」。
芯片供應斷鏈，難道華為要立即停工？幸好，華為現時有大量的芯片庫存。據里昂證券估算，華為現時有5至6個月的手機零件庫存量，另有9個月至一年的5G設備零件庫存量，相信華為未來一年的發展無太大危機。Alex相信華為亦可以透過分銷商暗地購入芯片，「入貨未必需要用華為名義的，只是不可以開宗名義」。
商業壟斷與技術統一
另外，統一各國的生產工藝標準的JEDEC（國際固態技術協會）近日已剔除華為及其下的海思半導體參與協會的活動，直至禁令完結。有評論認為現實是每部手機靠不同國家提供零件合力製成，即使美國亦不能獨善其身，華府最終亦無法完全排除中國提供電子零件的資格。不過，Alex質疑這個說法，指出巨擘Samsung生產的手機幾乎全數使用韓國本土出品。而立法會資訊科技界議員莫乃光（Charles）贊同Alex說法，他認為硬件的複雜程度超過軟件，半導體等高科技技術有大量商業秘密，具一定獨特性，不需要跟從什麼統一標準。他以汽車為例，國際間當然要有一些統一標準，如軚盤位置，但核心技術無可能向競爭對手公開，意指在半導體市場，美國絕對是有技術和有資格排除中國玩家。
市場正觀望中國政府會如何報復，例如會否「照辦煮碗」不讓蘋果在中國代工生產，甚或不讓人民使用iPhone？Alex相信中國無法斷絕蘋果後路，理由是蘋果的供應鏈均有兩手準備，任何零件都會有兩個或以上不同國家的供應商，「如果這個零件是來自中國，蘋果會同時找尋日韓台的後備供應商，加上後備方案，因此即使中國不再供應不再代工，蘋果都有後路」。Alex更強調，中國在半導體技術上完全沒有領先的領域，蘋果在中國的生產主要是組裝代工而已，「只是因為勞工價錢平，最多咪轉去台灣、印尼組裝，只是每部iPhone加一點價，對蘋果沒有致命傷害」。
Dickie就指如果要比較美國禁華為的影響與中國禁蘋果的影響孰輕孰重，他會以唇齒相依四字形容：「姑勿論蘋果會不會調轉頭被中國禁制，現在只說華為被禁，所有美國的上市企業都不能和華為做生意，其實對美企影響都好大。你看禁令發出後，高通股價跌咁多。」如果禁令持續下去，「必定是大家玩死大家」。Dickie相信90天寬限期目的，是為6月底中美兩國元首碰面的日本G20峰會鋪路，美國期望向中國施壓，謀求最大利益，「特朗普對於華為咄咄逼人，這一着行得好聰明的」。
莫乃光：華為5G基建更傷
Charles則認為美國禁令對華為的實質影響不在手機，而在5G基建。「我覺得手機不重要，更影響華為核心的是5G基建，現在美國禁止芯片，華為建5G基站沒有芯片，無貨交好大鑊。」至今，美國、澳洲和新西蘭決定棄用華為5G設備，部分歐洲國家猶豫。因為當城市建設5G網絡，一些國家會選擇新建5G基站，一些則會選擇升級現有的4G設備，而華為在4G技術遙遙領先。Dickie形容華為的5G設備是平靚正，如果不是存在泄露國家秘密的憂慮，根本無理由不採用華為基建。「我相信在5G時代，華為優勢會進一步擴大，美國政府絕對無可能完全將華為踢出全球5G通訊市場」。
去年前三季，華為在全球電訊設備市場中市場比例佔28%，稱霸全球，遠遠拋離第二和三名的諾基亞（17%）和愛立信（13.4%）。不過，Charles就持相反意見，「無錯，華為做的5G基建和基站確是比較好，但華為建造基站都要靠別人（美國芯片公司）的原材料，當你買不到材料，就算技術幾叻都好，都會交不到貨。外國的電訊公司要不要冒這個險呢？不如付貴點價錢、效能差點，都好過最後用不到5G」。
文 // 彭麗芳
圖 // 資料圖片
編輯 // 何敏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