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店裡, BB 是一頭屁股很有名的貓。
老人家愛牠這種短尾貓,尾巴短小,如一個會動的球,稱之為「掘尾龍」(老一輩用語,不知道大家有否聽過呢?)。有進無出,守財,好像擁有這樣的意象,生活才有辦法在不斷自我暗示中圓滿。 BB 小時候求配種的人多,踩遍鞋店的地板,老闆娘煩了,帶牠到獸醫處結紮,斷絕這些人的念想。
但是, BB 的屁股仍然受歡迎。人們挑選鞋子,或是坐下試鞋, BB 輕巧地越過皮鞋布鞋拖鞋涼鞋堆疊的山巒,不經意拂拭人們的手或足,討拍拍,拍屁股。要卜起掌心,用陰力,拍出節奏鮮明的快板,貓屁股隨拍子下降,將自己拉成舒服的三角形。
鞋成山,山為寨,貓作王。參見鞋店之王,記得按規矩拍牠屁股。
BB 在鞋店出生,四歲以前,是一隻活潑外向的貓。四歲那年失蹤一個星期,懷疑被人偷去養,養不好,又偷偷擺回店外,從此 BB 不願再離開鞋店。回家的 BB ,喪失對鞋店生活的記憶,不斷不斷進食,店內眾人花了很多力氣,鎮靜貓的騷動。但是,那無人知曉的一星期,已在 BB 內心深植。要是誰抱牠到門口, BB 會驚恐地低吼,掙脫,逃回鞋山,店就是心的結界。
貓立於鞋山之巔,王者霸氣,也帶點山寨。只要有人甩動鞋繩,牠就會撲過來,或是,把鞋子當成玩具般拍打,不玩的時候,就要找人喵喵唸叨。 BB 愛說很多很長的話,可惜無人懂得貓語,有可能是,訴說牠想念逝去的母親,又或是,懷念逝去的狗朋友,投訴另一隻貓不理牠的寂寞。
很多人類不明白,貓也有情緒,受過傷,一樣落下陰影。若果有人了解,所有生靈不免承受的苦,甚至是那些非語言能表述的,走近並且溫柔以待,明白不可能跟從前一樣。那麼,牠們也有可能代謝掉那些發生在身上的事,尋找新的生活方式,至少是平穩地過。
老闆娘開罐罐:「 BB,食魚啦。」飽餐也有飽餐的講究, BB 只吃魚肉汁,老闆娘由得牠,飽了,貓屁股抬起,有人拍拍最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