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在紐約生活，公共圖書館的便利服務幫我省下了不少買書（尤其是昂貴畫冊）的錢。我通常在手機App上預約，大約一周之後，書就會送到指定的分館，方便取書。雖然一直用着圖書館的服務，但是位於曼哈頓第42街和第5大道的主館，我之前只是當遊客的時候去過一次，看門口著名的一對石獅子和裝飾華麗的玫瑰閱覽室。
這次再去，則是朋友帶路，目的地是圖書館裏並不起眼的一個房間——圖片資料室（Picture Collection）。圖片資料室創立於1915年，旨在為藝術家、插畫師、設計師和研究者等提供視覺資源。館內收藏了約150萬張來自各種圖書和雜誌的圖片，涵蓋超過1.2萬個主題。一進門便能看到一本厚厚的目錄，按首字母排序，包羅萬象。讀者可以根據主題，找到書架上對應的文件夾，每個文件夾一般有幾十到幾百張圖片。
隨意列舉幾個主題，便可感受到其範圍之廣：
Abacus（目錄第一項，「算盤」）
Accidents（包括飛機墜機、礦難、沉船等）
Cats（包括小貓、各種品種的貓、在繪畫和陶瓷上的貓咪等等）
Seaweed（沒想到「海藻」也有單獨的文件夾）
Shoes — 1599 & earlier（不同年代的「鞋子」）
Snow（有氣象愛好者嗎？）
這個圖片庫對一些研究者和創作者來說可以說是寶藏了。可以想像，如果要做時代劇的服裝和道具，這些影像資料可以提供可靠的參考。我最近準備做一些以浴室為主題的織物，所以試着找找「bath」關鍵詞，結果找到了一大摞文件夾。這個類目細分為「浴缸」、「淋浴」、「土耳其式」、「日本式」、「泥浴」等主題，真是超出預期的驚喜！裏邊的圖片隨機又豐富，例如有浴室馬賽克、高級浴缸廣告、淋浴圖片，還有如何給新生兒在小浴盆裏洗澡的步驟教學等。
同來的朋友在進行他的「雞蛋」研究。他在Instagram上運營兩個有趣的帳號，一個關於麻袋，一個關於雞蛋。在看似平平無奇的「egg」文件夾中，意想不到地發現了很多驚艷的雞蛋設計。除了雞蛋農場照片、盒裝雞蛋廣告等，還有烏克蘭傳統的蠟染彩繪蛋、俄羅斯法貝熱珠寶彩蛋、復活節裝飾蛋等工藝品。
說起來應該感謝1920年代開始擔任圖片資料室主管的Romana Javitz。她在任期間主持了許多奠定館藏根基的項目，其中包括系統性收集美國民間藝術和工藝的資料。1935年，這一項目被納入聯邦政府為應對大蕭條而設立的藝術計劃（Federal Art Project），僱用失業的藝術家和插畫師，用水彩畫記錄美國的裝飾藝術，包括家具、玩具、木工和鐵藝設計等，留下了珍貴的紀錄。
在如今互聯網搜索十分便捷的年代，圖片資料室有種勞作肉身的儀式感：手指尋找搜索關鍵詞、尋找文件夾、逐張翻閱。一切經過挑選和記錄，不時有驚喜，背後也有目錄學的功夫和趣味。
文：林綺晴（織物藝術家，常駐紐約。個人網站：www.linqiqing.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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