煽動罪三年半．拘捕檢控篇｜共55人被控舊煽動罪　逾七成案涉網上言論

2020 年《國安法》在香港實施，政府並引用《刑事罪行條例》下的煽動罪起訴，是 1997 年後首次引用該罪。至 2024 年 3 月，《維護國安條例》通過，改變煽動罪的定罪元素，並加重罰則，舊條文自此被取代，成為歷史。
舊煽動罪由重新引用至被廢除，歷時大約 3 年半，這段時間共有 55 人及 4 間公司被控，分成 37 宗案件，當中 33 宗已審結，而《蘋果》、《立場》等 4 案則仍處審訊及上訴階段。
這 37 宗案件反映政府如何運用煽動罪規範言行，而法庭的裁決亦為言論、新聞及出版自由定出新的界線。《法庭線》以專題報道，整理由起訴至判刑的情況，第一篇會分析案情，看看有多少宗涉及網上言論，而政府最常引用作起訴的煽動意圖又是甚麼。

譚得志涉街站叫「光時」等口號

成 97 後被控煽動首人

2020 年 3 月，警方引用煽動罪，拘捕中西區區議會主席鄭麗琼，指有人在社交媒體發布警員及家屬的個人資料，涉及「鼓吹暴力、煽動仇恨的言論」。鄭最終沒有被起訴煽動罪。她就違反起底警員禁制令，承認民事藐視法庭，獲判緩刑。

同年 9 月，人民力量前副主席譚得志，涉在街站叫喊「光時」等口號，被控「發表煽動文字」，成為 1997 年後，首名被控煽動罪的被告。10 月，前「學生動源」召集人鍾翰林，被控《國安法》分裂國家及串謀發布煽動刊物罪等罪。他承認兩罪，煽動罪則存檔法庭。

其後數十人陸續被控，包括 D100 電台前主持「傑斯」尹耀昇、黎智英與《蘋果》高層、古思堯，阮民安及《立場》總編等。

《法庭線》統計：55 人被控舊煽動罪

根據保安局資料，由 2020 年 6 月 30 日《國安法》生效，至 2024 年 3 月 22 日（《維護國安條例》生效前一天），共有 291 人被指涉嫌危害國安被捕。局方數字並沒按罪行分類。據《法庭線》統計，這段時間共有 55 人（及 4 間公司）被控煽動罪（見下表），佔總被捕人數約兩成。

他們分為 37 宗案件，截至 2024 年 4 月 23 日，當中 33 宗已審結，餘下《蘋果》、《立場》等 4 案則仍處審訊及上訴階段。《立場》案原定於 4 月 29 日裁決，因法官需時考慮，第三度押後裁決日至 8月底。

《維護國安條例》於 2024 年 3 月 23 日實施後，《刑事罪行條例》下的煽動罪（舊煽動罪）被取代及廢除。以下統計均以舊煽動罪案件為基礎，並在適當部分補充新煽動罪的相關內容。

37宗舊煽動罪案列表（共涉55人及4公司）

21 歲以下被告佔一成

以被起訴時年齡計，55 名被告之中，逾三成（17 人）屬 50 歲或以上，佔最多；最年長為社運老將古思堯，他第二次被起訴時 77 歲；古亦是目前唯一兩度被起訴的被告。

21 歲以下亦佔逾一成（6 人），當中 3 人案發時未成年，最年輕為中大遊行案的 16 歲學生，他其後被改控非法集結罪。另外兩人分別為港獨傳單案及 TG 煽惑殺警案的被告，案發時均未滿 18 歲。

僅約一成被告　首提堂申保釋獲批

在羊村繪本案中，前言語治療師總工會秘書伍巧怡，被法院拒絕保釋。她就保釋門檻議題申請上訴許可，終院駁回並裁斷煽動屬危害國安罪行，故應採取《國安法》下更嚴格的保釋門檻，即除非法庭有充足理由相信，被告不會繼續實施危害國安行為，否則不得准予保釋。

55 名被告中，有 39 人在首次提堂時申請保釋，而在嚴格門檻下，當中只有 4 人獲批准，佔約一成。該 4 人分別為男警嘲水警殉職案、中大遊行案、旁聽師案（其中一被告），以及留日港生案的被告；其餘 35 人首提堂時申請保釋均被拒。

16 名被告則沒有於首提堂時申請保釋，包括被控違《國安法》而須還押的黎智英及 6 名《蘋果日報》高層。

**案情分析：27 宗涉網上言論

FB、IG 最多**

37 宗案件之中，27 宗（35 名被告）的案情涉及網上言論，包括帖文、留言、影片，博客及報道文章。綜合控罪書、案情及判詞，他們被指涉及在網上平台發布煽動性內容，牽涉的平台以 Facebook（23 人次）、Instagram（16 人次），連登討論區及 Telegram（同為 8 次）較多（見下表）。

除了言論及表達自由，部分案件亦涉及出版自由，例如羊村繪本案；以及新聞自由，例如《蘋果》及《立場》案都涉及大眾傳媒。多宗案件的辯方提出煽動罪過份地限制基本權利，而控方則指為國安及社會秩序，對言論自由等作出限制是恰當。（見另稿）

舊煽動罪整合：涉案網上平台及被控人次

控罪分析：一半控罪為煽動作為

舊煽動罪共有煽動作為、發表煽動文字、發布煽動刊物、輸入煽動刊物及管有煽動刊物 5 類罪行（見下表）。按《法庭線》統計，37 宗案（共 80 條控罪）當中，以「煽動作為」罪的次數最多，達 40 條，佔總罪次一半，而被指犯此罪的行為，包括在網上發布言論、影片等。

有 3 人同時被控兩類煽動罪，例如在旁聽師案，被告之一彭滿圓因涉於法庭，旁聽鄒幸彤六四集結案時拍掌及發言，以及於 Youtube 影片中，發表批評司法機構的言論，同時被控「發表煽動文字」及「作出具煽動意圖作為」罪。

另有兩人被控「企圖煽動作為」罪，即被告企圖或準備，惟實際上並未作出涉案行為，包括古思堯擬於 2022 年北京冬奧開幕日及 2023 年區選前示威，以及內地法律博士生曾雨璇擬展示「國殤之柱」直幡。案情指，兩人計劃帶物品示威，均在事前被捕。

舊煽動罪整合：政府引用5類罪行檢控的次數

發表煽動文字罪針對「口講」

法律評論員黃啟暘接受《法庭線》訪問時解釋，「發表煽動文字」（utters any seditious words）尤其針對「用口講」的發表。記者翻查被控該罪的 5 宗案，包括譚得志案、旁聽師案及中大遊行案，案情均涉叫喊口號。

至於「發布煽動刊物」罪，則全部涉及網上發布文章或印刷實體刊物。在《蘋果》高層案，控方指共 161 篇反修例運動前至《蘋果》停刊的新聞報道、廣告、黎的專欄「成敗樂一笑」文章，以及其節目「Live Chat with Jimmy Lai」屬煽動刊物。

在《立場新聞》案，控方指 17 篇專訪、博客文章及報道涉案。而「羊村繪本案」則涉 3 本名為《羊村守衛者》、《羊村十二勇士》及《羊村清道夫》的繪本。

《維護國安條例》下的煽動意圖罪，已進一步訂明「發布」包括「作出任何形式的通訊」，例如講話、書寫、廣播、放映或播放記錄帶等，另指明「傳布或提供」亦屬發布。

輸入羊村繪本　成輸入煽動刊物罪首案

「輸入煽動刊物」罪方面，唯一引用該罪起訴的案件為 38 歲文員被指從英國輸入 18 本「羊村」繪本。

至於「管有煽動刊物」罪，綜合不同案件的案情，涉案物品包括旗幟、衣服及數碼檔案等。例如在指定法官海報案中，被告被指在手機及 USB 裝置內，管有內含「國殤」、「黑警」、「手足」、「義士」等字眼的海報檔案。

逾八成控罪

控方指引起憎恨、藐視政府

舊煽動罪亦指明 7 種法定煽動意圖，包括引起對政府、司法的「憎恨」、「藐視」，或激起對其「離叛」；引起或加深不同階層居民間的「惡意」及「敵意」、煽惑他人使用暴力等（見下表）。

被起訴的 55 人，共涉 80 條控罪，而每條控罪可涉多於一項煽動意圖，例如在「傑斯案」，尹耀昇其中一條被起訴的「串謀作出煽動作為」罪，同時指他具有 7 項煽動意圖。

記者翻查各案的控罪書，統計 80 條控罪所涉的煽動意圖，當中最多為「引起憎恨或藐視中央或香港政府」、「慫使他人不守法或不服從合法命令」，各佔約 83%；其次為「激起香港居民不循合法途徑改變香港依法訂制事項」，佔約 63%。

舊煽動罪整合：涉及7項煽動意圖的控罪數目

在數宗煽動案中，辯方其中一個主要法律爭議，是普通法下的煽暴意圖屬於定罪元素，控方必須證明才能入罪，但被法庭駁回。

在以上 80 條控罪之中，有 46 條（約 58%）控方都指涉及舊條文中的「煽惑使用暴力」意圖，即認為案情涉及煽暴；而其餘 34 條控罪，控方則沒有指涉及煽暴意圖。

「只有暴政」、「良知呀你無咗」等被裁定屬煽動

至於涉案字句，部分被法庭裁定帶有條文中的煽動意圖（見下表）。就被指違反最多的 9(1)(a)，例子包括「打建制派」（譚得志案）及「沒有暴徒 只有暴政」（隱世市集案）。9(1)(b) 的例子則有「光時」口號（譚得志案）、「打倒共產黨」、「結束一黨專政」（古思堯案）。

在譚得志案，區院法官陳廣池曾指就 9(1)(c) 類所涉「香港司法」，英文版本為「administration of justice」，認為警方亦屬「執行司法公正」中一環，故引起對警方憎恨的表述，亦落入該類意圖。「狗官」、「死藍絲」等，亦分別在男警嘲水警殉職案及譚得志案中，被裁定具有 9(1)(a)、9(1)(c)、9(1)(g) 類的煽動意圖。

另外，在譚得志案原審時，辯方曾爭議，共產黨只是領導中央政府的黨派，而涉攻擊共產黨的言論，並不等於攻擊中央政府，陳廣池不接納。古思堯擬於冬奧開幕日示威案，時任主任裁判官羅德泉亦指，「打倒共產黨」等口號的目的，包括改變及推翻國家憲法中訂立之安排。

《維護國安條例》下的煽動意圖罪，擴闊至涵蓋國家根本制度及機關，涵蓋針對共產黨的煽動性言論。

舊煽動案整合：部分被裁定屬煽動的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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