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千百米的深海中，一隻獨特的水母正緩慢浮動，宛若無骨，在漆黑的海底散發幽微的光；億萬公里外的宇宙中，航海家1號（Voyager1）飛行器與地球失去聯絡，隔着星系，人類失去對人造物的掌控，只能在抬頭凝望深空。海與天，如此遙遠；水母與飛行器，天差地別。但在編舞家Wayne McGregor眼中，它們卻有着一個相同點——虛空。
水母寓意人生 探問生死循環
著名編舞家Wayne McGregor協同團隊帶來新作《深淵水母》（Deepstaria），今晚起將在戲曲中心大劇院亞洲首演，透過舞蹈、聲音與燈光的結合，讓觀眾在極致的黑暗中，感受虛空，探索身體之美。
「我認為我們都來自黑暗。我們誕生於子宮，那是一個看不見的環境；出生後，我們開始看見；死亡後，又看不見。」在Wayne McGregor眼中，人的一生，是一個「由黑暗向黑暗移動」的狀態，這一狀態，於深海中的水母不謀而合——當水母死亡後，腐爛水母的細胞會重新聚集，變成水螅體，再重新產生新的水母，因此，「許多水母的生命是無限的，在生死間循環。這種生命和死亡、死亡和不朽的關係，引發我對黑色虛空的興趣」，Wayne McGregor說。
為引領觀眾走入「虛空」，Wayne McGregor在舞台上運用了Vantablack Vision技術——這種對光的反射率低於1%的超黑塗層，是目前世界上最黑的人造物質。純粹的黑暗將觀眾的感官剝奪，舞台上的煙霧與燈光又營造出超現實的夢幻場景，Wayne McGregor希望藉此改變觀眾對於舞台的既定想像，「作為觀眾，你無法真正感受到自己到底置身何處，是台上還是台下，你的身體彷彿在一個無限的空間中飄浮。在此處，你將得到對空間和身體的新感受」。
「沒有一刻沒有舞蹈」 盼觀眾沉浸感受
光與暗構建虛空，空靈的聲音效果讓虛空宛如夢境。《深淵水母》邀請到曾獲奧斯卡最佳音效獎的音響設計師Nicolas Becker和著名音樂製作人LEXX，並運用數碼音響系統Bronze AI對預錄音樂不斷重組和演奏。記者不禁疑惑：伴隨科技發展，愈來愈多的技術（technology）用於舞台之上，舞蹈中的「身體之美」會否被忽略？
Wayne McGregor解釋，在他眼中，技術與身體並非不相關，「當你說起技術時，你指除身體外的其他事物；但當我談論技術時，身體本身就是舞台上最具技術的東西。一切技術都始於身體，沒有比人類身體和大腦更為複雜的東西。技術並未取代身體，也無法取代身體」。因此，他並不擔心技術的使用會喧賓奪主；正相反，他希望《深淵水母》回歸到舞蹈表演的基本概念。Wayne McGregor透露，在全程約70分鐘的表演中，「沒有一刻沒有舞蹈」。
觀眾欣賞舞者，舞者亦影響觀眾。在Wayne McGregor看來，舞蹈不僅是表演，也是一種「身體的對話」。「編舞是一種身體、時間和空間結合的藝術形式。我們每個人都有一具身體，我們每個人的身體都是不同的，我們需要從這個視角理解彼此的空間觀念。」他舉例，早在採訪進行前，採訪者與受訪者分別坐在何處、椅子朝向何方，已經是身體間的彼此交流與協商。因此，在所有的表演藝術中，Wayne McGregor認為舞蹈是最直接的，「因為我的身體與你的身體直接對話」。
走入劇場，觀眾總是帶着某些期望，試圖從表演中解讀出意義。但Wayne McGregor卻想告訴觀眾，「不要期望從表演中獲得具體的東西」。他表示，觀看表演時，成年人總是更加保守，「試圖在表演中尋找證據，支撐自己已經知道的事，卻往往忽略了舞蹈本身」。比起思考意義，他希望觀眾更加開放，沉浸於虛空中，像是初次感知世界般，感知舞蹈之美。
《深淵水母Deepstaria》
日期及時間：9月20至21日晚上8:00
地點：尖沙嘴柯士甸道西88號戲曲中心大劇院
文：王梓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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