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媒報導)是甚麼驅使黃綺琳和監製黃鐦自資280萬,要把《填詞L》拍出來?她忍不住rap了句PetPetShawn的歌詞來回應:「自知有自知之明!我哋自知套戲唔係咁易搵投資,所以咪自資。」隨口回答都可以押韻,果然是個填詞撚。
《填詞L》原名《填詞撚》,改編自黃綺琳《我很想成為文盲填詞人》一書。電影中,成為「專業的填詞人」是羅穎詩(鍾雪瑩飾)的夢想,為此她瘋狂填demo、報讀填詞課、參加比賽和簽約唱片公司,卻不斷嘗到失敗滋味。而上述全是黃綺琳的真實經歷。
電影沒有清楚交代羅穎詩最終是否徹底放棄夢想。但總之,現實中的黃綺琳成為了編劇和導演,並逐漸為人認識。她努力寫劇本接工作賺錢,終於兩年前自資拍下《填詞L》——一套關於追夢、關於廣東歌、關於香港填詞人的電影。
雖是喜劇,但有觀眾說看畢後很傷感。黃綺琳以佻皮的語氣回應:「我會話係你悲觀啫,我唔覺得係sad嘅結局。好開心喎,佢(女主角)終於承認返身份,『我係一個填詞撚』。」
三年前嫁到台灣的黃綺琳,如今港台兩邊走,同時兼顧兩地工作。離開了「懲罰夢想之地」,她體驗到另一種創作模式;但作為創作人,移居又會否影響她寫關於香港的故事?黃綺琳答得坦誠:或者她不夠偉大,也不擅長或對回應社會議題的題材特別感興趣,但她相信只要是真誠地創作,即使是很個人的故事,「其實某程度上已經capture咗社會某種面貌」。
(編按:訪問內容含劇透)
電影原名《填詞撚》,黃綺琳曾在社交媒體解釋,「當時沒有想太多,只是單純覺得這三個字可以準確地表達:『我為了成為填詞人所做過的那些戇鳩事』這個故事,撚來撚去撚了好多年都搞唔掂,來來回回我只站在門外嘅感覺」;後來為顧及電影宣傳,終改名為《填詞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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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覺為寫作人 讀理科埋才能
因為《填詞L》,大家都知道導演黃綺琳曾經有個填詞夢。但在「填詞人」一詞出現之前,小時候的黃綺琳在「我的志願」上寫的是作家。
讀小學時,中文老師會在課堂上請她多講一句例句,讓同學們「抄考」;讀中學時,她甚至自資出版過兩本小說。黃解釋最初是因為看到圖書館有很多書,令她誤以為每個人一生中無論如何至少要出版一本書:「如果唔係,死咗(之後)啲人點知你存在過?」於是她趁暑假期間,寫了一個校園愛情故事:「宜家睇返真係好𤓓⋯⋯」
但讀書方面,黃綺琳在中四選科時徹底放棄了文科。在她就讀的中學,成績排頭30名的學生幾乎都會選擇理科,黃於是隨波逐流:「只有一個同學好有個人意志地揀文科,宜家成為一個好勁、教中文嘅人。」亦因如此,儘管黃綺琳在報讀大學時填了中文系作頭三志願,沒有讀過中國文學的她無法報讀此科:「吓,冇得報,唉算啦phy chem bio啦⋯⋯」
黃綺琳最後入讀了中大的生物系。她直言興趣不大,但形容Biology至少是「最文科的理科」:「唔止係計數,可以寫吓lab report⋯⋯」在學期間,她報讀了傳理系的科目,發現很有趣,並意識到自己主修的科目未必能成為終身職業:「好想轉行。」
課餘時學填詞 追過夢終過時
黃綺琳也是在讀中學時迷上填詞的,《我很想成為文盲填詞人》和《填詞L》都紀錄了她被老師「ban橋」、找同學作曲給自己填詞的搞笑經歷。而到了大學時期,她除了瘋狂找demo填詞和改編歌詞來介紹莊員,還報讀了許多填詞課程,例如林夕、陳歷恆、陳詠謙的課。
不想向生物學方向發展,想當「專業填詞人」卻無從入手;2009年在中大畢業後,黃綺琳緊接就報讀了浸大的電影研究碩士課程。其實她當時還報讀了中大的廣告理論碩士課程,但最終選擇電影研究,原因是:「浸大讀三年,中大讀一年,咁我就可以拖多幾年先畢業,諗吓自己想點。」
當時的黃綺琳對電影認識也不多,「連鏡頭係乜都唔知」,只是因為在中大讀書期間上過「Understanding Movies」一科,加上圖書館有很多碟借:「會借吓港產片,或者其他片嚟睇吓。」
讀碩士課程的頭一兩年,黃綺琳仍然把填詞掛在口邊,甚至在《填tian 2010全港首個公開填詞比賽》中贏得了冠軍,成功和唱片公司簽約;但隨著越來越多關於電影的事情要學習,她形容,「專業填詞人」的夢想慢慢fade out了:「冇乜時間填咁多demo,亦都冇乜好好嘅結果。」
黃覺得,如果要當一個好的填詞人,最重要是用字配搭有創意,像近年她最喜歡的本地Rapper Novel Fergus。
在懲罰夢想之地 努力換心碎難避
2013年,黃綺琳在藝發局資助下出版了《我很想成為文盲填詞人》,紀錄自己愛上和學習填詞的經歷,順道為追夢的人生階段劃上句號。碩士畢業後,她加入HKTV當全職編劇,未料發牌失敗,人生首次失業。
那是黃最迷惘的時期,媽媽見到她呆在家裡,一度建議她去考政府工:「但嗰幾日我寫緊歌詞。」失業之時,她正忙著為朋友轉介給她的音樂劇演出填詞。雖然「有工開」,但黃亦逐漸意識到,填詞的收入不多之餘,有合約在身的她還要把一半錢分給唱片公司。慢慢地,她覺得即使簽了約:「好似冇乜好處⋯⋯不如唔好續約啦。」
《填詞L》沒詳細交代羅穎詩簽約後的待遇,黃綺琳說其實有拍的,只是剪走了。那其實也來自黃的真實經歷:每日等待公司電郵,收到歌後就用盡全力寫詞,希望能「pitch」中。她形容像在不斷比賽,儘管歌詞距離成功「出街」的機會較近,但亦很累。
電影中有一幕,是羅穎詩簽約後因為很想有「出街歌」,擅自向一名歌手稱可以不收錢填詞,結果被監製教訓了一頓:「其實你有冇諗過,你努力咗咁多年都未成功喎,會唔會係你唔適合?」羅神情帶點委屈,坐在沙發上喃喃道:「我冇努力啊⋯⋯」那幕令人動容,黃苦笑答這是真實經歷,她簽約後初期一直沒有出街歌,曾有監製以肺腑之言告訴她該如何待人處事。
近尾聲時,電影有句對白,形容香港為「懲罰夢想嘅地方」——觀眾關注為何寫下此句,黃解釋說這是她初入行做編劇時,聽同事說過的一句話。她憶述,自己當時有為電視劇集主題曲填詞的機會,但最後因劇集無法播出而失去機會,同事們都覺得好灰:「我其實只係想寫劇本,好好哋拍戲啫,但好似社會唔容許你做呢樣嘢。好似其他得過且過嘅人、十年如一日冇進步嘅,就活得好好;我哋只係用心啲啫,點解要罰我哋成班人?」
聽同事說畢後,黃綺琳很感觸:「係啊,呢個地方好似唔想你搞咁多嘢。」
自資有自知之明 唔怕蝕只求拍得成
她後來的編導之路,維基百科都清楚紀錄了:《瑪嘉烈與大衛系列 綠豆》、《歎息橋》、《金都》、《她和她的戀愛小動作》、《猛鬼3寶》⋯⋯《金都》大概是黃綺琳最為人熟悉的作品,亦為她奪得2020年金像獎最佳新晉導演。
黃還記得,拿著「首部劇情電影計劃」的325萬元資助拍《金都》時,媽媽曾串她:「梗係唔好拍戲啦,攞嚟買債劵好過啦!」幸好風水輪流轉,五年後終於輪到她串返阿媽:「嗱~你玩股票啲錢蝕晒,我套戲仲喺度!電影係永恒,股票只係一時㗎咋。」
拍畢《金都》後,監製黃鐦想開拍新作,問黃綺琳有沒有想法。她找出積存在家中的《我很想成為文盲填詞人》給黃鐦看,兩人覺得可以改編成電影,便開始儲錢。
自資拍電影,還要是長片?黃忍不住rap了句PetPetShawn的歌詞來回應:「自知有自知之明!我哋自知套戲唔係咁易搵投資,所以咪自資。」與其花時間游說投資者,她想不如自己努力儲錢會更快:「不過宜家少少後悔,因為實在太攰⋯⋯」
是甚麼驅使兩人在會蝕錢的覺悟下,都要自資把《填詞L》拍出來?「嗰時冇諗大家點睇我哋嘅,宜家睇好似有少少癲⋯⋯淨覺得好想拍啊,唔好煩啦!」許多認識的導演勸阻她,說台灣有很多資助和輔導計劃,沒理由自掏腰包,但黃綺琳和黃鐦都是怕麻煩的人:「我又唔係賣樓,我都冇樓(笑),又唔係賣腎,都係可負擔嘅範圍內做啫。」
有了改編電影的想法後,黃鐦提出找鍾雪瑩當女主角。「係喎!」雖未曾與鍾合作,但黃綺琳馬上就認定了對方,重提往事時仍一臉雀躍:「係佢㗎啦,我哋深信不疑。」甚至不需casting,黃鐦給了鍾雪瑩一本《我很想成為文盲填詞人》,鍾看畢後答應參演,黃綺琳就不再拖拖拉拉,努力完成劇本。
兩人首次見面是在金像獎後台,當時鍾雪瑩戴著口罩,黃綺琳一下子認不到她。但黃稱讚鍾是可塑性很高的演員,很懂得理解文本。
竭盡全力即成功 發夢唔應怕落空
《填詞L》在2022年7月開拍,2023年4月煞科,總共拍了15日。但由於《填詞L》是個半自傳式的故事,直至開拍那天,黃綺琳仍未寫下結局:「勁難諗,我又未死,個蓋棺定論係乜呢?」
直到一日,已移居台灣的她在家附近的便利店聽到一首廣東歌。黃綺琳聽著覺得熟悉,卻竟無法辨認出是哪首歌,她直覺這就是結局:「你曾經玩聲調、玩押韻,玩咗咁耐,結果去咗異地,你甩咗最熟悉嘅母語,你唔再喺嗰個世界。你諗返以前,嗰種『想家』未必係一個地方,可能係曾經好比心機去做一件事嘅你自己。」
「以前覺得,『成功』即係首歌出咗街,或者大家好認同你做得好。羅穎詩成日問人『我叻唔叻呀』,但到最尾令佢釋懷嘅唔係嗰啲讚賞,而係佢回顧返自己嘅經歷,當中有冇竭盡全力去追求覺得好嘅嘢。」這也是黃綺琳現時對創作的想法:「對美好嘅追求似乎先係成功,唔係結果結果幾好或者有幾多人認同。」
有觀眾說看畢後感到傷感,黃回復佻皮語氣:「我會講係你悲觀啫,我唔覺得係sad嘅結局。好開心喎,佢終於承認返身份,『我係一個填詞撚』。」
兩地走續創作 學識要試吓搏
三年前嫁到台灣的黃綺琳,如今港台兩邊走,同時兼顧兩地工作。訪問前幾天,她還在戲院映後談回答觀眾提問,轉眼又飛了一趟台北,去書展聽林夕的講座,未聽完又要趕上飛機回來香港。
或者離開的時間不算長,黃綺琳暫未覺得自己與香港脫節,反而慶幸在台灣的拍攝經驗,讓她更加敢去「發夢」。她說從前在香港編劇,習慣落筆前先問清楚預算,「咁少錢,一個景拍晒,你唔敢諗其他嘢」;但在台灣,編劇較隨心所欲,可以由故事出發去構思,「乜嘢難嘅景都寫晒落去,之後先搵製片或者投資」。
「唔好咁限制自己先,有啲嘢唔係想像中咁難。擺咗落去先,唔得再妥協。我哋宜家有少少一開始就打咗輸數先。」
人不在香港,對於創作又有何影響?黃綺琳坦誠,自己不是很擅長,也對回應社會議題的題材不太感興趣,像《金都》的靈感雖然來自新聞,但最終還是變成她感興趣的角度:「可能我冇咁偉大,我唔覺得電影要春風化雨、教化社會,我覺得夠personal同埋夠自己嘅寫實,其實某程度上已經capture咗社會某種面貌。所以我唔會刻意一定要拍社會題材。」
記者:梁皓兒
攝影:言木
版權: 禁止衍生
Joejoe 個女主角同Norris真係似,Norris本人堅得意,勁有林亞珍嘅特色
03月04日0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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