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每年的三月是「藝術月」(ART MONTH),是文化藝術圈忙到馬翻人仰的一個月份,既有ART BASEL 、ART CENTRAL 及大小畫廊的預展、酒會要去;又要忙着去看香港藝術節的節目,還未計各美術館的新展,再加上春拍揭開序幕,基本上整個三月活在香港就是活在不夜天,在蘇絲黃的眼中,灣仔更曾是不夜天中的不睡區。
俱往矣。隨着疫情肆虐,香港每日過千宗確診的現實,基本上「不夜天」的招牌要換成「空城」。更可悲是,香港向來的高地價、地主佬話事的歷史根深蒂固,一波又一波疫浪打來,餐廳、小店首當其衝。走一轉中環,大街上吉舖林立,有幾十年歷史的老店再敵擋不了這趟長久的消耗戰,有大好友說:「那不是更好?香港可以洗牌重來。」我擔心是「冚牌」多過「洗牌」,QUIT GAME,走先嘞係咁先嘞。
近七十年歷史的上環海安茶餐廳因無人接手宣告結業;老店「蛇王易」灣仔道重開半年即結業;童年回憶的均香餅家因為新業主瘋狂加租無奈執笠;油麻地煊記是自己舖都決定唔做,收租好過苦幹;上環鳯城想續租但業主不肯,被光榮結業;六十年歷史的許留山清盤收場,走進歷史;中環都爹利街的茶記主題 STARBUCKS 當然敵不過疫情而收檔;還有其他各自有不同的死因,很多店來不及說再見,香港會仍舊無限輪迴「一雞死一雞鳴」嗎?
我有一位攝影師朋友,自1997年開始,每逢老店 LASTDAY 總會鑽進現場作記錄,我叫他做「死亡筆記」。彷彿這晚所有的歡笑、淚水,都記錄於他的鏡頭。明早起來,這店的大閘就從此不再拉起,時間定格於相紙上。市道越壞,他就越忙錄,疫情下好些老店趕不及告別就黯然消失,連他都苦笑自己追不及時代的步伐。
最近,還有人出版《香港老舖記錄冊》,希望販賣一下集體回憶。
早陣子策展已故攝影師邱良的攝影展,看到昔日灣仔的老照片尤其感嘆。灣仔,可曾是美軍來港時軍艦泊岸的第一站,這班外國人對香港的第一印象,就由過了那道吊橋開始。
因為分域碼頭快要拆,我和隊團有機會游走分域商場每一個角度記錄、和商戶和員工做口述歷史,重訪已荒廢良久的海景麥當奴舊址,我駐目在那道雜草叢生的吊橋良久,那恰似穿越時光隧道的入口,但願我可以重温昔日香港的 GLAMOURY。
在分域商場工作了 42 年的接待員 MOLLY 便跟我談起過往,最難忘她說很多年輕水兵都是第一次出門,來到香港文化水土不服加思鄉病,她們要充當心理治療師加樹窿的角色。她又記得,很多美軍好酒,來到不夜天晚晚蹓蹥灣仔駱克道酒吧,喝到爛醉時回軍艦不留神撞出馬路被車撞死撞傷,分域碼頭對開的馬路正是交通黑點。
「以前地下天花板都改裝成停屍間,醉酒被撞死、或吸食過量毒品死(因為港、美標籤不同他們不慎用錯劑量枉死)的美軍屍體會放上面,待他們的家人來接收,那刻整個地下都會傳來哭斷腸的聲音。」MOLLY 說。
三月的 ART BASEL 宣佈改期到五月,之前新世界集團行政總裁鄭志剛宣佈願意騰出會展,供政府作檢測等用途,以及研究借出土地讓政府建立更多臨時的「方艙醫院」。究竟五月還有沒有 ART BASEL ,天知道?一如分域碼頭拆走後,灣仔會變成怎樣?一樣是個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