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我收到朋友D的電話。
電話一接通,他便問道,你今晚有沒有去喝酒?
我說有。那陣子,我忙得頭昏腦脹,根本抽不到時間到酒吧,恰巧他找我的那一個晚上,是我這個月來,第一次出外喝酒。這通電話真是來得合時。
他問,你在哪?待會飯局後便來。我告訴了他,我身在哪裏,他說好,一會兒見,然後便將電話掛掉。
跟他認識多年,這次還是第一次他突然打電話給我,約我喝酒。
過了一陣子,他便來到樓上酒吧。那時大約十一時多。他到埗後着我不用招呼他,接着便坐在一旁,叫了半打啤酒。
於是,我便繼續擲飛鏢。雖說不用理會他,我一直借眼角看着他,過了一會兒,我忍不住走向他問道,有甚麼事嗎?遇到甚麼不愉快的事跟我說。他說沒有,純粹今晚很需要酒精,第一時間就想起我。
聞言,我默不作聲,就這樣坐在他身旁。我放下手上的威士忌,陪他喝啤酒。又過了一會兒,我忍不住再說,遇到甚麼事說出來會舒服些的。
他說,沒有啊,你真的幫不了我,你讓我借酒消愁吧。我再問,即是怎樣啊?
「欸…… 你也知道我從事哪個行業,都是煩惱那些,每天看着手機,看着電話,再看看這個世界,真的不知道再怎樣寫下去。」説罷,他便幹了半支酒。
外行人的我不懂得,也不知道怎樣安慰他。整晚,我便拉着他,不時擲飛鏢,不時坐在他身旁,敲一敲他的酒杯,不時看着他拿着麥克風,歇斯底里地唱歌。
看着他打算放棄嗓子,大聲高歌,我反倒放心了,起碼他在發泄。看見他放下麥克風後,表情也從容不少。
到凌晨一時多,他突然走過來對我説,好,我可以了,先走。問他需要送他離開嗎?他說放心,他懂分寸,先走,再約。
那夜後,我還未再約他吃飯,不過他的生日快到了,應該怎樣都會見面。那個晚上,好像是我第一次看見他多愁善感、欲言又止、借酒消愁的一面,整晚他幾乎沒有説過一句話。既然他想沉默,我便在他身旁好好坐着、陪着。
或者在這個失語的社會,能夠做到的,就是好好陪伴身邊的人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