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路山旮旯》去年 8 月上映,到今天剛好一年左右,導演黃浩然的新作《全個世界都有電話》又準備公映了,效率相當高。你一定會以為這是《緣路山旮旯》票房理想的結果(最終收過千萬啊),但這部最初暫名《智能瘋》的輕喜劇,卻早在《緣路山旮旯》公映前已經開拍。況且也別以為,一部電影有一千萬票房,就真的可賺到馬上開戲啦。
「說得稍微深入,大家就會不開心」
當然,對觀眾而言,哪個先哪個後,一點都不重要,他們無論如何都會問一個問題:有冇《緣路山旮旯》咁好睇先?《全個世界都有電話》雖然到周四才正式公映,但此前已有一些優先場放映,筆者看的那一場,黃浩然也有現身「映後談」,他步入影廳便隨即問在場觀眾「鍾意邊部多啲」,比較似乎在所難免。
硬要分類,《緣路山旮旯》和《全個世界都有電話》都屬輕喜劇,但毫無疑問前者輕鬆得多,後者相對起來帶點重量,想在故事背後講香港 25 年來的轉變。聽到導演如此提問,你自會懶醒:莫非導演也擔心新作沒那麼平易近人?其實他並無此意,真的純粹好奇觀眾的喜好罷了。
他指兩部電影根本是「完全不同的方向」。「上次是盡量所有東西都觸及一點,不會太深入,因為現在香港這個社會,稍微深入大家就不開心。而這套戲我們就是想深入一點,所以大家就不開心,有些時候就笑不出來。」
但大家也不用太擔心,《全個世界都有電話》說到底還是很輕鬆的,黃浩然說觀乎優先場得到的反應,更喜歡《緣路山旮旯》和《全個世界都有電話》的分別各佔一半,絕非一面倒的局面。
面層是手機,底下是香港
《全個世界都有電話》有三個主角:周國賢、陳湛文、韋羅莎,各有一條故事線,而且都是由智能手機引發出來。黃浩然稱這是他的親身經歷,也有一些是朋友的故事。他最初想拍一部關於「手機成癮」的影片,一直在收集關於電話的故事,儲夠某個數量覺得可以拍一部戲了,便找編劇、監製坐低一齊傾。
「他們都認為只講手機不夠。」黃浩然自己也這麼覺得,事實上,他的電影從來都有另一層意義藏在「底下」,讓觀眾自行領會。問他可有想過就真的拍一部只有「面層」手機成癮的戲,他說不可能:「你講一個故事也好,拍一套戲也好,甚麼都好,而它是跨一個年期的,裡面一定反映了很多東西。如果你的故事其實只講某三幾個月,反映不到城市的變化,這個是正常的。但隨便找一個題材,你是說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的,是一定會有這個效果。如果沒有這個效果的話,就是拍那個人故意拿走它的。」
《全個世界都有電話》雖說有三個故事,但核心骨幹是講他們在 1997 年中學畢業時,把對自己、對別人或對未來的一些想法,透過互傳 SMS 的方法埋藏起來,當成是一個時間囊,待 25 年後才相約一同揭曉。故事有關埋藏的訊息,使人好奇;影片也一樣,從頭到尾都有可供觀眾發掘的趣味或意義。
不擔心票房,只怕場次不夠多
《全個世界都有電話》是黃浩然的第四部長片,首兩部作品《點對點》和《逆向誘拐》雖都蝕本收場,可他還是有辦法集資開拍《緣路山旮旯》和《全個世界都有電話》。「我拍片的運作模式全香港就只有我這麼做——就是找朋友集資。」他說,其他人要麼找電影公司,要麼導演自己根本就有錢。「我沒有錢,但我 50 歲了,很多朋友很有錢,找他們每人投資幾萬元不難。」
黃浩然說,對他的朋友而言,投資電影都不是為了錢,「為了錢就炒股票啦,如果他很緊張,他不會放(錢)在我身上;他放在我身上,他根本就不緊張。」雖說得輕鬆,但他說出錢的畢竟是朋友,當然不想他們虧損:「如果回本了,他們全拿回了,我覺得我好像完成了一個責任似的。」
但他亦表示,票房好壞對他來說並不構成壓力,反正這不是他能控制的。倒是電影上畫的時候,能不能跟戲院拿多一些場次,他覺得比拍攝電影本身更有難度。場次多寡不是也跟票房掛鉤嗎?我問。「你可以這樣說,但問題是每次一開始嘗試只有 100 場都不夠,而你同期的對手一開始就 300 場、400 場,甚至 700 場,根本不是在同一個競爭的水平。」他說不能很純真地覺得那套戲好看就會有多些人去看,畢竟上畫時場次就輸了,除非政府規定所有新上畫的戲都只能有某個數量的場次。當然,這不太可能發生。
不同年齡層觀眾,迴響各異
問黃浩然何以找周國賢、陳湛文和韋羅莎當主角,他說第一要好戲,其次是品格好。「因為如果戲不夠好,我不可能拍得快;品格不好,就會準備得不好,對白又唸不熟。」畢竟這也是部低成本製作,拍攝時間自然相當緊迫,《全個世界都有電話》最終就僅拍了 10 天。還有一點是,三位演員要大約 41 歲,正負最多兩三年。一方面,他不想像大部分香港電視和電影,「總是找一個 60 歲扮 40 歲然後媾一個 20 歲的女主角」;另一方面,也因為電影與時代變遷有關(科技也好社會環境也好),演員做回與自己年齡相若的角色,會更容易代入。「他們都經歷過那樣的生活,你不需要再解釋一輪,讓他們慢慢揣摩,三個主角身處的那個空間、時代,其實和演員自己是差不多的。就算周國賢小時候在外國讀書,但過去二十多年他回來了,他也是和我們所有香港人,一起經歷這二十多年。有很多事情一講他們就會明白。」
這麼說就讓人好奇,《全個世界都有電話》早前先後在烏甸尼(意大利)、台北參展,外地觀眾又會不會難以代入這部如此本土的電影呢?黃浩然說最初也曾有這樣的疑問,但他到了意大利便明白,那個畢竟是遠東電影節,那裡的觀眾都是歐洲最喜歡看東亞電影的一群,對東亞的一些歷史和社會背景有一定的認識。「如果在意大利全國公映,觀眾可能連甚麼叫回歸也搞不清楚!」
台灣觀眾給予他的驚喜就更大,他甚至覺得當地觀眾對這部電影的理解,比香港人還要強。「在台北放映的三場都有人看得出岑樂儀飾演三個角色,另外也有人留意到程展緯,雖然對他沒有認識,但會好奇為什麼會有這個角色。我認識的所有台灣人,讀了故事大綱之後,就知道這部戲是講時間膠囊,在香港我幾乎沒有遇過,可能只有一、兩個影評人提及過。」
在香港,倒是比較能看到觀眾的年齡差異,所帶來的不同迴響。「30 歲以下的觀眾覺得(電影)前半部好看,30 多到 40 歲的人,就覺得飯局開始才好看,前面不好看。」這也難怪,畢竟電影講的 25 年的變化啊。「30 歲都未夠,你跟他說 25 年,他真的沒有感覺。他們會覺得前半部戲有趣,因為全部都是電話。無論是騙案也好,病毒也好,甚麼都好,這些是他們的生活。」
黃浩然透露下一部戲關於「食」,既有班底已開了 WhatsApp group 正式展開討論,目標年底開拍。題材表面看來也相當生活化,當然,肯定「食」也只是「面層」,還有底下一層有待觀眾發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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