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
從山野流去
風一般流去
翻過枝葉像人翻過書的苦悶
看裡面有沒有
一些不被閱讀的人
夜點燃著,此時
低語都顯露
冰冷是疲倦凝結後
飲淨的風
慌忙解渴的半杯水
仍未抵達遠方的喉嚨
而喉嚨用方言唱著遠方
都流去了,無人讀懂山
無人讀懂夜
一些不被閱讀的人還在
二〇二四年三月廿一日
〈划行〉
給帶進酒,清晨逃脫掉一道石梯的慣常
現實演練過的,我夢內嘗試完成:
等待、上車、拍卡、坐下
被風景看
然後準時,硬化成校門
人從我身旁流淌,不存敬畏的
我在時間裡面划行
突然就叫住了我,一名年輕人
陳述無從入眠的苦
咖啡喝著我,開解是不道德的言語
善用一天的開始總結另一天的磨難
電話走了我便響起來
觀課表帶我往更遙遠的課堂
坐上空虛,錄影,評分,直至下課
我才詮釋課題
時間在我裡面划行
詩的第三節我想記下
同事問起關乎我手腕上的虎眼石:
增強決斷力但我並不迷信
零星碰撞和磨擦,提示生命各種的不平
很浪漫吧說完我又陷回去工作的洞
揉第七百次眼,異常乾澀,好了
我應該在第四節集中解釋
酒如何介入昨夜,我又如何安然地醒來——
但我只記得有人說我必須安慰他
接著我一直痛哭一直痛哭
划行到現在
我的時間裡面
二〇二四年五月十七日
〈分身術〉
電話一端笑著叫我看向後方時
我吃力閉眼。洗髮水折屈
而過,像朋友要讓酷似我的那人
白白流去。對方道歉,多說一句便掛線:
原來不是你啊!馬明。唉。
更失望的是,正揉眼看鏡子的我
也並非馬明,我只是
給中學及大學同學指長相像極
《ON CALL 36小時》的「一件頭」醫生
儘管這齣連續劇分為兩輯,儘管不認識的
這兩所學校的人,也儘管相隔多少年
陌生的人仍被一連串誤會又未至於錯誤的瑣事
緊緊牽連著。牽連著。
其實我還像過很多人:一名棒球員;一名答不出自己
首都的外國人;一輛跑車;今天賣腸粉予我的粉腸大叔;
中七畢業影片王浩信誤植其中;某天午餐
有不認識的人走來堅持寒暄;我的詩
曾被人冠上另一位年輕詩人的
名字。初中被指像台灣藝人小綜,高興得
鄭元暢一般,卻換來澄清是「咻比嘟嘩」的小鐘;還有還有
十多年前同學在MSN傳我色情片連結
說很像我叫我快看,點進去
才發現神似的是女優,自此我不去構想
所有涉事者的臉和情緒。希望無人為此興奮
如此密集又多元的我,好像啊
都比現在的我像一個人。鏡子前的我嘆息,沖水前
突然拭淨一張與我極不相似的臉:他是我首年當班主任的
舊生。學期將盡他可以轉校了,爬上的士前
回頭,緊握我的手,謝謝我
以一個人來看待他。我們江湖再見
二〇二四年五月廿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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