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的香氣在充滿工業風的房間飄逸，婉婷坐在屬於自己學生時代的美術室木椅，靜靜地觀看一絲不苟的耀達。似乎這幾年來，他已變得更懂生活品味。
「呢隻咖啡係我一個客送俾我。好濃，但唔駛加糖或奶。細細杯咁飲就夠，否則會醉。」耀達為婉婷送上咖啡說。
「咁識享受呀？」
「賺到錢，人自然就有要求，咁先會進步。個人係咁，社會都應該係咁。」
「又係我搞到你變成咁㗎？」
「都係。貧病夫妻百事哀，雖然我哋當年只係同居，唔係結婚。但同妳分開之後，我同自己講唔可以俾自己衰落去。做人，一定要有目標，唔可以得且過。」
婉婷微笑卻沒有搭話，細嘗了一小口咖啡後，果然混和香濃及激烈的獨有味道在口腔及喉嚨久久未散。
「妳呢？妳同妳老公點呀？」
「我覺得佢同公司果秘書仔有嘢。」
「有冇證據？」
「就係冇。不過，女人嘅直覺話我知佢哋嘅關係唔太尋常。」
「佢經常收工都仲 WhatsApp？定係妳見過佢哋單獨一齊果時有曖昧？」
「兩樣都唔係。不過，佢而家每次返國內都會帶埋個秘書仔。同埋，上次佢哋 annual dinner 果時，兩個人好似眉目傳情。」
「妳覺得佢秘書對妳係威脅？」
「你指邊方面？」
「外型上。」
「後生，靚得嚟少少清純，身材又好。係男人都會鍾意果種。」
耀達也飲一口咖啡。這一次，輪到他笑而不語。
「你笑咩呀？」
「不如我由結論開始講起，就係我哋冇辦法證明。」
「咁你不如唔好講！」
「所以我頭先咪冇出聲囉。」耀達慢條斯理，待婉婷報了一個懶得說下去的表情後，才續說：「首先，女人一定會提防自己男人身邊嘅其他異性。放唔放心，除咗睇個男人有冇前科之外，重點係對自己嘅信心有幾大。」
「咁佢應該冇前科嘅。」
「所以，好明顯係妳對自己冇信心啦！頭先聽妳形容個秘書果時，我當妳話佢後生同靚係客觀。但男人一定會鍾意呢個形容，太主觀啦！同埋，眉目傳情呢啲咁難捉摸嘅界線，好難作準。妳老公同得妳結婚，唯一可以肯定嘅就係佢鍾意妳呢類型。」
「就算當日結婚果時係。不過，所有男人都貪新忘舊㗎啦！」
「妳只係當男女關係好似經濟學上嘅貨物咁睇的話，應該就冇錯。不過，人同貨嘅最大分別係感情會累積。佢可能都貪新鮮，但如果佢一諗到因為貪一時新鮮而失去一段感情嘅成本，就未免太大啦！」
「或者佢唔覺得我會發現呢？」
「點解女人成日以為男人會蠢到咁？如果真係有偷食，點收都收唔埋。男人可以控制自己，但係另一個女人一定會唔甘心去挑釁或者爭風吃醋，件事就一定穿。」
「所以，佢刪晒所有同個秘書嘅對話紀錄囉。」
「但妳剛剛話佢哋每次返國內都一齊，又真係冇需要傳任何message，係唔係？」
婉婷突然無語，她實在無法把事情想得如此簡單直接。或許，這正正是當事人的關係，夾雜了主觀的個人猜測所引致。
「你覺得我嘅擔心係多餘？」
「唔一定係。不過，我只可以講妳擔心都冇用。反而唔好因為時間耐咗，就對自己冇晒自信。對好多男人嚟講，妳依然好有吸引力。」
「由你講出口，真係份多有說服力。」婉婷知道那是安慰說話，便打算自嘲。
由兩人獨處一室開始，婉婷想不到氣氛竟會如此轉變。起初，她以為藉由一點點回憶，還有公式化的浪漫會產一種令人擔心……不！誠實地是期望的失控。可是，這個令人失望的對象竟然充當起聆聽者的角色，還把理性推到遠遠拋離感性的高度。
原本來如此氣氛下，即使一時意亂情迷得宿醉，也應該清醒起來。
可是，耀達卻突然又一下子墜落到感性的語言攻勢。
「原本過咗咁多年，我嘅後悔已經少咗好多。但係一見番妳，我啲後悔又返晒嚟。」
「講到好似你飛我咁好喎。」
「不過，分手係我一手做成嘅。」
婉婷不知如何接下去，畢竟剛剛才像是叫她多信任丈夫的男人，突然又對自己憐惜起來。她甚至對耀達模稜兩可的取態感到氣憤。
「唔怪得你。當年，你都任何辦法。」
「但係如果我聽妳講，妳最起碼唔會咁失望，係唔係？」
「你算係自責，定怪我先？」
「當然係怪自己當時唔識諗啦！」
「咁你幾時開始識諗咗？」
「喺知道妳結婚果時，我終於明白自己欠缺咗咩。」
「係咩？」
「膽量同自信。一種願意承擔任何後果嘅我量，同埋要令人無法拒絕嘅自信。」
耀達深情地望了婉婷一眼，害她立即避開對方的視線。
可是，當她一回神便發現明明剛才兩人還是對坐着，中間被那張殘舊的美術枱阻隔。但不知不覺間，耀達原來已悄然站起來，還走進了婉婷的警戒線範圍內，正眼尷尬地望著耀達腰間的皮帶釦。婉婷緊張得只懂抬頭，呆呆地仰望着耀達。反過來說，耀達輕輕彎身，微笑地向着她。
婉婷嘗試從塵封的記憶中找尋相同視角，卻遍尋不獲。婉婷不得不承認，如今的耀達是一個全新的男人，一個充滿魅力的男人。
耀達的頭肆無忌憚地移近婉婷的臉，在互相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時停下來。
「你想點呀？」
「妳覺得呢？」
嘴唇進一步侵襲過來，在他的上唇尖與她的鼻尖碰出一下極微弱花火，瞬間即逝卻足以挑逗情緒。婉婷閉上眼，享受耀達輕吐出來的絲絲暖意滑過臉頰，懸空在最敏感的耳窩，還有只差毫里便交疊一起的雙唇。
婉婷以為時間停止了，因為那心跳加速的激動很漫長，但即使享受也未免太漫長。於是，她悄悄地張開眼，卻發現耀達竟然在那毫釐之間停下，定眼地望着自己。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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