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地少、人多,橋也多,天橋網絡的密集程度位居世界首列。據路政署網站數據,香港目前有多達1,457條行車天橋及橋樑貫穿港九新界,在這座千橋之城,橋上車水馬龍、絡繹不絕,橋下自然也有大量「有瓦遮頭」的閒置空間,處於陰影灰色地帶的「天橋底」,到底怎樣才能加以善用、改造,為市民提供休憩、喘息之地?
位於中西區石塘咀的山道天橋(Hill Road Flyover),橋上刻有「1981」紀念其完工年份。主理山道天橋設計工程的香港橋樑專家、前土木工程署署長劉正光博士,其在《香江橋話》(2020/21)一文中,形容山道天橋「像一條飛舞在半空的巨龍,極具氣勢」,因為其「高低落差極大,橋柱都特高」,最高達二十米,即近七層樓高,是市區最高的行車天橋。
這條從半山薄扶林道通往海旁干諾道西路面的「飛龍」,橫空而出,與唐樓高層單位近在咫尺,是香港一道令人印象深刻的都市奇景;也是經典電影《胭脂扣》中的重要場景,多年來一直吸引眾多攝影愛好者打卡留影。
如何改變「天橋底」的負面印象?
今年初完成翻新工程的山道天橋休憩處,是本地NGO信言設計大使發起的「未.共研社」《眾.樂樂園》計劃中,四個「微型公園」之一,亦是中西區首個先導微型公園。設計團隊由跨設計領域的導師、學員組成,信言設計大使聯合創辦人及執行總監姚嘉珊(Marisa)任總策劃,著名建築師張智強(Gary)擔任導師,學員則包括曾偉俊(Aron)、鄭雋、陳芷瑤和傅李程,分別來自建築與景觀及新媒體與科技專業。Marisa、Gary和Aron在訪問中分享他們的設計心得和得著。
以設計「變形蝸居」為代表作的Gary首先提出,橋底空間其實自帶”shelter”功能:「學術少少地說起來,我們常常說的『天橋底』,其實是很原始的建築語言來的,所以天橋是保護了下面的空間。」他笑言天穚底有很高的學術性,回想起大學時代做project、thesis,很多同學都喜歡「玩天橋底」。但是,他也承認,在一般市民眼中,天橋底多予人負面印象,例如容易令人聯想起無家者露宿之處,是人們不想踏足的地方。
Marisa分享說,山道天橋是國際建築師、城市規劃師之間津津樂道的設計案例,但當她準備在此展開微型公園實驗計劃時,很多行家都提醒她天橋底公園的安全隱患,所謂安全感不但來自物理空間,心理感受更是關鍵。
畢業於香港大學的Aron,對山道天橋並不陌生,他這樣描述山道天橋休憩處翻新前的情況:「前後兩個入口,裏面有兩、三張棋盤枱,白天有很多伯伯在那裏下棋、賭錢、吸煙……晚上也有很多無家者把家當都推來,睡在那裏;所以那裏有少少dodgy(危險),人們不敢去,小朋友、一家大細也不會去那裏。」他們着手改造後,除了保留既有休憩、綠化設施,更重視改善燈光系統、出入口設計,使其更開放、通透,為用家營造安全感,也希望融入地區歷史元素,加強社羣連繫。
山道天橋休憩處設計團隊部分成員(左起):學員之一曾偉俊(Aron)、導師張智強(Gary)及總策劃姚嘉珊(Marisa)。
有燈就有人
因應山道天橋底垂直空間的場地特質,設計團隊一直希望向高度挑戰。像Gary最初鼓勵團隊大膽想像:「可不可以炒盡佢,是香港式向上的發展」,在早期構思階段,他們特別想利用山道天橋的高度特點,設計鞦韆、彈網、滑梯,甚至是過山車之類,具挑戰性、刺激好玩的遊樂裝置,為用家提供不一樣的公園體驗,「那時候很重視想有不同的高度,讓人們體驗到天橋底不同高度那種感覺。」Aron說。可是因為最終建築限制,這些遊樂設施未能成行,雖然可惜,Aron也強調,他們的設計方式,就是先推向極限,之後再回來調整。
建不成過山車,但成功建造了恍似過山車的山型動感燈光裝置,構成現時休憩處的最大設計亮點。燈光是Marisa在這個項目中最重視的一環,「lighting是我push得十分緊張的,」她解釋,「燈光照亮得很好、光線準確,這就改變了心理的觀念。」他們最希望扭轉的,正是用家對於天橋底的負面印象。原有設計中,僅在休憩處範圍外有一枝燈,燈光照明情況顯然並不理想,入夜後更是陰暗,令人卻步。
新設計的LED燈帶,完整覆蓋休憩處範圍,其造型仿照山勢高低起伏的輪廓,呈纖長的的流線型;日間時,它是顯然易見的地標,吸引行人的目光,歡迎人們放心進去坐一坐、hea一hea;晚上燈光亮起,溫和地照亮休憩處,燈光角度、亮度經小心調整,不會造成光污染,影響周邊居民休息。「燈光令它(休憩處)有了一個特色,讓更多人知道,這裏是一個休憩的地方,地方變得愈美,周邊的人就會愈自重,給人信心和安全感。」Aron指,他們最期望是日後每逢大時大節,街坊會自發裝飾,舉例如「新年時就可以掛些裝飾上去,掛燈籠、掛揮春上去」,這樣就代表得到他們的喜愛、重視。
設計團隊重視改進夜間燈光設計,除了懸空的LED燈,還有座椅底下的燈光。
簡約開放式設計
山道天橋休憩處年初完工開放之後,Gary首次來到現場視察時,他的第一印象是視野、感覺通爽、闊落了很多,「你看得通,你不是覺得沒有privacy、沒有安全感,並非要圍起來才有安全感。」原有設計中,休憩處四周被花槽包圍,僅兩個出入口,予人封閉、隱蔽的印象;現時的休憩處呈開放式設計,由一組組米白色的特色座椅(Feature Benches)兼綠化裝置組成,方便人們出入,也提升了綠化程度;其自然柔和的線條和色彩組合,也給人放鬆、愉悅的效果。
「公園並不是愈多視覺元素就愈好,」Gary指出,香港近年很多公共空間設計都有over-done的情況,反而阻礙人們使用空間。Aron也指出,雖然他們很想在休憩處展示石塘咀的歷史故事,「是想滲入到設計裏面,未必會literally講出來的,但運用不同的元素表達。」他們就在地面加入時間軸,刻劃該區重大事件的年份和簡介,留給行人經過細看。
設計團隊把地區歷史元素放進地上的時間軸上,例如一九八四年在此取景的電影《胭脂扣》上映。
作為《眾樂樂.園》計劃發起人,Marisa固然希望山道天橋休憩處,以及較早啟用的二陂坊及咸美頓街微型公園,可以啟發興建更多類似的大型公園項目,在城市中開拓更多元化的休憩空間;但她也強調不應淪為cookie cutter design(倒模式設計)。她說過往經驗不應照抄,但可以從過去中學習,像山道天橋休憩處的圍棋棋盤上的凹凸線條,正是二陂坊及咸美頓街微型公園所欠缺的。
「一個公園只有這般大小,但也需要一個過程才能做到。」計劃由一八年開展,雖然因疫情等因素延誤,但長達四年的設計過程中,導師、學員,聯同多個政府部門及地區組織一起集思廣益,「整個計劃就是大家back to the school,去研究、測試新的想法和可能性」。她又舉一個簡單例子—團隊製作了很多模型,目的是「研究人們點樣坐、點樣挨」,她說:「其實這些就是人性化設計。」
與改造前相比,改造後的休憩處座位數目由三十四張增至六十張,空間感、視野更加通透、開揚。
大千色彩 好多外國地方都會善用橋底空間做綠化,店舖,文創區,香港有咁多橋,如果處處都做呢類項目,除咗市容好左,亦節省唔少空間,尤其日本,佢哋玩燈光係出神入化,配合城市規劃,令整體望落比較有未來感,非常值得參考。
2023年05月13日2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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