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倪匡先生離世，震撼眾多科幻小說迷。很多香港人都讀過他的小說，在悼念和回憶當中，每個人總會記得一些自己心儀的作品。大家都知道倪匡寫得多、寫得快，想像力豐富，涉及範圍廣闊。大眾對他的著作又有什麼具體記憶？
我也是他的粉絲，基本看過整個衛斯理系列。最近在香港中文大學圖書館的「香港文學特藏」中，看見他數以百計的作品，以及研究他的專書和文章。我作為一個普通科幻小說迷，不敢班門弄斧，只是想用自己熟悉的內容分析方法添一磚瓦，透過倪匡大量作品的名稱和小說人物，從數字上尋找當中可能存在的模式，以了解其著作的一些特色。
書名概括了書的內容，顯示了作者心中的重點。書中人物又具體反映了作者的想像和喜好。我利用大學圖書館的「港書網」，找到622本有關倪匡的各種書籍，扣除一些重複條目，整理後共有480本書。只集中看倪匡自己寫的書，在書名中發現共有1575個單字，排除重複的字之後，餘下641個不同的字。書中人物方面，根據王錚的統計，計有108個主要人物，以及衛斯理故事的1127個各類出場人物。
書名：科幻武俠情愛探險
在眾多書名之中，出現得最多的字包括倪匡（出現22次）和金庸（16次）。書商要利用「倪匡」來吸引讀者，自然樂意放在書名中。倪匡寫過很多有關金庸的書，也有用夢和信作為主題，不過這些並非最多人關注的作品。
統計倪匡作品的書名字詞，發現三類用字。第一類是科幻常見的素材，其中以神鬼、生死、靈魂、魔幻、天較多出現。神（24）的數目最多，包括愛神、財神、亂神、邪神、猴神，又有神仙、神話等；鬼（12）則有捉鬼、魔鬼、鬼計、鬼混。生（10）的例子有人生、餘生、生活；死（14）包括不死、死結、死神、死亡。靈（9）有心靈、搜靈、幽靈、靈界；魂（13）就有遊魂、幽魂、陰魂、亡魂、追魂等。魔（11）有魔爪、魔女、魔鬼、魔黨；幻（8）有科幻、變幻、幻影、幻境。天（14）就有偷天、天才、天外、天書、天使等。
第二類別是一些「中式」的用字，包括龍、劍、俠。龍（14）有飛龍、潛龍、追龍、火龍、屠龍、龍虎等。劍（13）包括金劍、銀劍、劍俠、劍痕等。俠（7）則有女黑俠、情俠、俠血、俠義等。
第三類別是一般小說常見的元素，包括奇怪、情愛、秘密等。奇（16）就有傳奇、奇珍、奇情、奇人、奇緣；怪（12）有精怪、怪力、怪客、怪物。情（12）包括無情、偷情、情話、情聖、情迷；愛（8）有真愛、示愛、愛神。秘和密（6）則有神秘、秘方、密碼、密室等。
還有一些特別的字如血、命、寶、變、頭。血（14）有俠血、冷血、藍血、血咒、血戰。命（7）包括奪命、拼命、賣命、命運。寶（8）有聚寶、寶藏、寶盒、寶刀、寶狐。變（8）包括狐變、蛇變、屍變、變幻。頭（8）有獵頭、換頭、斷頭、頭髮等。
在這些用字中，作者就一些相應對比的字詞有不同處理。例如他「重神（24）不重鬼（12）」、「重天（14）不重地（7）」、「重幻（8）不重科（4）」。倪匡也「在龍（14）不在鳳（1）」、「在女（12）不在男（3）」、「在火（10）不在水（4）」。此外，他傾向多談真（6）少講假（1）、多愛（8）少恨（1）、多黑（7）少白（4）、多新（6）少舊（0）、多變（8）少恆（0）。這些對比顯示作者有其重點，或可看到倪匡的性格喜歡遊戲人間，思想奔放，醉心歷奇，宣揚正面。
當然也有些是兩字並重的，例如俠（9）與魔（11），生（10）與死（14），靈（9）與魂（13），奇（16）與怪（12），光（6）與暗（6），秘（6）與密（6）。這些都是連體相生字，但可各自講不同故事，又可一併交代。
人物：中外異人新奇趣怪
倪匡科幻小說眾多人物當中，有四個類別明顯突出。首先自然是外星人，例如海王星生物、綠色外星人、蛋形外星人、天狼星人。當中也有一些「中式」人物包括賽觀音、陰差、葉財神、神仙、寧活佛等，不拘一格來個中西大雜燴。
第二類人物似乎和歷史、時事有點關係，例如方鐵生、廉正風、張泰豐、貢雲大師、鐵頭娘子、山本五十六大將等，令人聯想到古今中外的一些名人。原因相信是倪匡興趣廣、喜讀書，看了很多中外小說，容易從不同媒體得到靈感，並喜歡寫自己熟悉的東西。
第三類人物和顏色有關。倪匡刻意創作白素、藍絲、紅綾、黃絹、黑紗等角色，多是女性人物，姓名都是兩個字，姓氏屬顏色，名字和絲有關。還有金鳳、黃蟬、紅人、青龍、白老大、藍色美女等，易記又有趣。
第四是一些趣味性的古怪人物名字，包括單思、靈魂、胡說、於是、明白、柳絮、米寄生、雌半雄、十九層、大分工、九斤重、黃而皇之、良辰美景、十二天官、天工大王、神鞭三矮、戈壁沙漠、努力大師、三六五號母雞等，令人印象深刻。
成功元素共冶一爐
他最著名的衛斯理系列，將武俠、言情、探險小說集於一身，給華文世界帶來另類精彩，和西方的科幻景觀明顯不同。武俠展示在魔、劍、龍等題材，言情當中有愛和變，探險則有秘密、寶藏、生死等要素。倪匡說自己從寫現代武俠言情小說開始，後來加入幻想小說。所以就有鬼神、天命、奇情、怪異等字詞。
在衛斯理的故事中，除了現實的政治領袖、社會賢達、警方及一些新知舊雨，還包括武林人士、能人怪傑、異人精怪、苗疆奇人、天外來客等人物。當中涉及現代的社會連繫，又有武林、外星人以至不同時期的奇人異士。他的故事角色還有眾多神秘動物如老貓、寶狐、金龍、火鳳、紙猴、蛇神、魔狼、鐵蝙蝠等。
倪匡的小說集合不同的有趣元素，讀者按自己喜好享用豐富的文字自助餐。他的衛斯理、原振俠、木蘭花等系列，滿足各種讀者群的需要。小說題材廣泛，奇思妙想，成就了他獨有的通俗文學地位。
他的作品文字淺白、節奏明快，橋段創新，出人意表，而且有古有今，有中有外，有文有武。倪匡的寫作生涯真正實現了多（量）、快（速）、好（質）、省（力）。他筆耕長達半個世紀，既寫科幻又寫武俠、政論、雜文、劇本和喜好，留下海量作品給中文世界的讀者，可說是讀者之福和書商之幸。
後記
我和倪匡先生在十多年前於一個飯局曾見面，席間他要給別人簽名，借用了我的原子筆。他說此筆很順滑，不知道在哪裏可找到。我當時沒有取回此筆，之後託朋友轉送他半打。同樣作為寫字人，對筆總會有些要求喜好。原子筆很便宜，難得的是大家有同感，所以飯局後雖然和倪先生沒有來往，但我一直記得這段原子筆小插曲。
參考書目：
施仁毅（主編）（2013）。《倪學：衛斯理五十周年紀念集》。香港：豐林文化傳播有限公司。
王錚（2019）。《倪匡筆下的一百零八將：小說人物點將錄》。香港：天地圖書有限公司。
文˙蘇鑰機
美術•劉若基
編輯•王翠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