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二一年,香港的整體回收率只有31%,如果沒有拾荒者,這個數字進一步會再掉落多少?
廢紙是全港回收量第二多的類別,回收業行家告訴我,其中兩成的紙皮便由拾荒者撿回來;而人們每日掉進垃圾桶和隨手棄置路邊的鋁罐,也多得這個羣體逐一彎腰撿拾,才得免落入堆填區。
總覺得,一個進步的社會應該老有所養,回收率不該由老弱基層去撐起,可是不應該,不表示不存在。聯合國人類住區規劃署 (UN-Habitat) 在二〇二二年發表報告,明確指出全球近六成的廢塑膠,都是靠拾荒者等「非正式垃圾回收業者」(IWRS)拯救出來的,「他們(IWRS)不僅有助提高廢物回收率,且為城市環境和公共衛生帶來正面的貢獻,減輕當地政府的負擔。因此,IWRS對可持續城市的貢獻應該得到認可。」
然而,在香港,拾荒羣體不僅得不到認可,反而處處遭受漠視和被邊緣。友人Peter 把這親身經歷放上臉書:
「有政府人員向(旺角)波鞋街嘅拾荒街坊講 :
你哋執紙皮嘅都係匿埋喺後巷
喺大街俾遊客見到就唔好睇啦!
#說好香港好故事」
拾荒「唔見得光」?
月前出席國際會議,南美環團夥伴跟我說了一個平行時空的故事,主題且叫「光明正大」吧。話說今年一月,遠在一萬八千里外的巴西舉行總統就職禮,盧拉從八位社會代表手中接過象徵總統權力的綬帶,正式成為國家元首。其中一位代表,正是拾荒者,而這樣的安排,既反映對拾荒者的尊重,也呈現該國人口的多樣性。
誰說拾荒者難登大雅之堂?
盧拉就職後簽署的第一批新聯邦政府法令,包括成立技術小組,研究和製定拾荒友善的「 Pro-picker 計劃」。巴西有八十萬的拾荒大軍,一同擔起收集全國九成回收物的重任。這個羣體組成的合作社和團體超過一千個,即使拾荒仍受排斥,卻絕非no stake in the society。
環團夥伴說,巴西的拾荒者組織組成了全國性工會,既爭取改善工作環境和提升勞工教育,也強調內部民主與自治。由於組織能量大,合作社還會接受政府委託提供收費的回收服務,甚至參與政府生產者責任法規的討論。
以出席總統就職禮的Aline Sousa為例,她現在三十三歲,但早於二十一歲便當選合作社的主任秘書,三年後成為該組織的主席,還馬不停蹄四出參與與廢物有關的公共事務。例如剛過去的四月,她便出席當地市政府的零廢棄論壇,並且在有關氣候緊急狀態與固體廢棄物的專題討論會上發言。
拾荒的眼界,絕不受限於膝下的膠樽、紙皮與鋁罐,他們絕對可以站得更高、看得更遠。
聯合國正商討制訂管制塑膠污染的全球公約,五月底將在法國巴黎召開第二輪大會,其中一項議程重點,便是促進拾荒等「非正式垃圾回收業者」的「公正轉型」,以實現「人人享有體面工作、社會包容和消除貧困的目標。」
拾荒話題,就此放到議堂上商討,毋須掃到地毯底或者陋巷中,更不會有人說「俾人見到就唔好睇啦!」
直於公正轉型,下文再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