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你們喃嘸是負責超度先人,我們行街就負責超度生人」,「生人的感受先係最重要」。
大熱電影《破‧地獄》中,飾演殯儀經紀的黃子華對飾演喃嘸師傅的許冠文如是說。葉韻怡對此感慨良多。她主持香港電台節目《萬千寵愛》多年,常為在囚及更生人士點播歌曲,透過讀信件為他們說出心聲;也曾接觸過不少在囚人士因未能送別離世至親而留憾。3年前,她多了一重身分——殯葬禮儀師及遺體化妝師。她雖不能穿上道袍舞劍帶領亡者走出地獄,但以專業知識及細心聆聽來「超度生人」。
葉韻怡(Vivian)為香港電台資深DJ,主持長壽節目《萬千寵愛》。2021年因另一個電台節目認識了家族三代也從事殯儀行業的羅偉立,經3小時傾談後,她被羅的人情味打動,她決心拜90後的羅偉立為師,成為專辦殯葬的禮儀師及遺體化妝師。入行僅3年的她,甚至申請社企基金,為更生及在囚人士的家屬舉辦生死教育課程,希望可以「超度生人」。
坐牢未能送別至親感愧疚
傳統法事儀式之一「破地獄」,是由喃嘸師傅揮劍碎瓦,在熊熊火焰中,象徵引領先人放下執念走出地獄枷鎖,離苦得樂。先人得救,那麼生人又如何?
主持了24年電台節目的Vivian,經常收到在囚人士的信件訴說坐牢期間喪親的愧疚與哀傷。她記得一名曾入獄7年的男士,其母親不幸於他入獄期間離世,「當時他跟我說,媽媽離世已經7年,他仍未釋懷,因為他很自責,為何自己會犯錯,如果不犯錯,媽媽便不需擔心自己,經常奔波來看自己,令她身體變差,繼而病倒離世,(自己)還要在獄中,不能為她處理喪事」,Vivian說起時,眼神盡是無奈。
根據《監獄規則》(第234A章)第17條的「外出許可」,懲教署長在某些條件下可酌情批准在囚人士短期外出。然而始終並非所有喪親的在囚人士都符合外出條件,難免有人抱憾收場。
她說,對於那些在獄中未能盡孝或送至親最後一程的在囚人士,他們的遺憾遠超常人,「人老了自然會邁向死亡,可當這個過程發生在(在囚人士)入獄期間,他們很容易會把入獄的事情與死亡聯繫起來,並會為在囚時的無能為力而感到悲痛自責,獄中又找不到人傾訴,產生難以釋懷的罪咎感」。
「牆外家屬也很慘」 喪親無處傾訴
除了在囚者,鐵窗外的人也不好過。曾有一名在囚者的妻子向Vivian傾訴,她的母親不幸去世,當時極需要丈夫安慰,奈何他還在服刑,她探監時只向丈夫輕描淡寫道出生活日常,當丈夫問及近日有否探望父母時,她的內心一下子瀕臨崩潰——母親剛走,失去人生依靠,既要處理一無所知的喪事,又要照顧丈夫的雙親和孩子,還要繼續上班討生活。「人經常只會覺得牆內坐牢的很慘,但其實牆外的家屬也很慘!」
Vivian說大部分家屬傾向不把憂傷之事帶給獄中人,以免他們更痛苦。難怪如電影中飾演殯儀經紀的黃子華所說:「生人都要破地獄㗎,生人都有好多地獄。」成為禮儀師後,更多人願意與她分享這種悲痛,因為他們相信,現在的她更能明白他們的感受,她甚至成立社企「澤善門」,以生死教育協助他們脫離悲傷。
生死教育 為自己辦葬禮
自今年初開始,澤善門開展了「更生人士生死教育計劃」,為期1年,招募了30名更生人士及其家屬參與生死教育課程與活動。「人很習慣將死亡這種難以釋懷的悲傷隱藏起來,但當我們認識死亡,明白每個人必須經歷死亡,便能為死亡好好準備,不再恐懼。」Vivian說,自然老死至少讓人有心理準備,最怕是死亡突然來襲,親人毫無預警下離開,這對家屬帶來的悲傷是最難排解。
她認為生死教育的理念是讓大家對死亡有多點準備,她甚至在計劃中以禮儀師的專業身分舉辦「為自己辦葬禮」活動,讓參加者設計自己的喪禮,躺入棺木體驗等,使他們從中反思生死,為死亡做好準備。她坦然地說:「我的喪禮靈堂大字一定要是『萬千寵愛』,背景音樂一定要是《萬千寵愛》的主題曲,還要把20幾年來囚友寫給我的信全都燒給我!出席喪禮的人,一定要在現場寫信給我!」她表示,就連子女都知道她「理想中的葬禮」。「你只有提早說,家人才會知道你死後想要什麼。」Vivian說。
聆聽家屬遺憾 度身設計儀式助釋懷
為了引導喪親者走出哀傷,作為禮儀師的Vivian除了盡力配合家屬要求,還強調用心聆聽,從片言隻語中找出家屬與先人之間的遺憾與未了之事,而透過度身設計的儀式,也有助他們釋懷,如她曾囑咐家屬寫信給先人表達心意,待喪禮之日放到先人手中。
Vivian曾為一名2歲的幼兒舉行喪禮,與家屬聊天時發現孩子生前喜歡卡通CoComelon,她特意託朋友從英國帶來一套CoComelon的枕頭與被鋪,並在喪禮當日放在棺木中陪伴他,家屬欣慰地說:「孩子一定會很開心。」她還特地準備白色棺木,讓寶寶的哥哥姊姊在棺木貼上CoComelon貼紙,並在棺木寫上他們想說的話,助孩子梳理喪親情緒。「雖然只是小小的東西或儀式,但至少能讓他們安心,少一點遺憾。」●
文:彭堦琛
編輯:梁小玲
美術:朱勁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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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代碼 超度生人?輔導就得,唔通佢都覺得腥講死直咗要成個超度?
11月13日2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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