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自己」的途上,最艱辛的考驗是甚麼?入行17年以來,泳兒(Vincy)經歷事業從高峰到低谷,母親突然抱恙入院,以至個人聲帶出現毛病等難關,深刻地體會壓垮一個人的那根稻草,未必只是來自外在的因素,更多時是源於自我價值的懷疑及否定。
於「BREAKING LIVE 2022」之上,Vincy 從「In/Down/Up/Through」四種狀態切入探討「Breaking」的可能性,以歌細訴自身克服暗黑往事的心路,同時亦鼓勵其他身陷溝渠裡的人,只要敢於求變、粉碎舊我,定可歷劫重生,進化出更好的模樣。
闖入心底的黑暗領域
暗黑的可怕和心碎的痛苦,並不容易向人訴說,是次泳兒及其「暗黑團隊」在演唱會中就嘗試結合聲音、光影及文字等元素,引導觀眾們沿各自感官和想像出發,領略箇中複雜又微妙的情緒。開場之際,當人人安坐於九展 Star Hall,朝漆黑的舞台上看過去,可見一個亮起紅光的巨型圓環,傳來一陣又一陣「呼~嗄,呼~嗄」的水流聲,乍聽之下,叫人不期然也心生好些無以名狀的感覺,既似徐徐地依循聲音墜進深淵中,也像開展了一場冥想,慢慢將焦點從四周事物,轉移至個人的呼吸之間,暫忘原先的煩惱與雜念,讓腦袋得以稍微清空。
全場沉澱之際,遠處忽爾響起泳兒的嘹亮嗓音,高唱起其年度代表作〈荊棘海〉(三生石版),秒速將大家的注意力領回舞台上,並掀起了全晚演出的序幕。作為「海洋系列」的第一首歌,也承接着「溝渠三部曲」的概念,〈荊棘海〉講述了從個人的歷煉到眾生的修煉,都必須要先主動經歷及擁抱痛楚,才可以進一步了解生命、游向蓬萊。
這恰好亦呼應演唱會首單元「Break In」題旨,提到「打破及進入」是「面對暗黑」時不得不做的選擇,並同步帶出另外三首歌曲中,人類經歷貪、嗔、痴等業力挑戰時的心理狀況,例如泳兒唱〈野木蘭〉時,螢幕上投影着正義女神 Themis 手中天秤在傾倒的畫面,隱喻世道不公、人心難測的變異;〈孤毒〉直接道出靈魂崩壞、愛無能的殘酷;〈花心〉亦嘲諷當好人如同妄想的無奈。
感謝過去的我不曾言棄
這一切,皆揭示我們在「活出自己」的過程中,往往避不過淚流、寂寞、怨恨或有遺憾的現實,也導入到單元二「Break Down」談及人承受痛苦時,精神及心靈或會「分裂與破碎」的題旨。進入這部份前,幽暗中傳來周耀輝的聲音導航,溫柔說出當過去無法抹去,未來仍然未來,眼前只有黑暗時,人不免會慢慢被黑暗所淹沒,緊接泳兒再度現身,翻唱了柳應廷的〈風靈物語〉、自己的〈沉溺〉、以及關淑儀的舊曲〈地盡頭〉。這三首歌均觸及人類經常糾結過去、執着當下、恐懼未來的情況,並點明這些混沌的情思,會將心神牽扯到溝渠,久而久之,使人形成作繭自縛的危機。
隨〈地盡頭〉曲終,舞台上出現了三扇如鏡的門,門前站着三位身穿黑衣的「Dark Angel」跟泳兒分別合唱了〈Poor U〉和〈荒唐〉。當燈光一照之下,他們其實是嘉賓鄧小巧、mansonvibes 和 Zeno,是夜三人化身成「泳兒的心魔」,陪伴她唱出這些年來遭遇人生低潮時,對於善惡與正邪有過的思考,以及於各種誘惑當前的掙扎,到底該趨於安逸地逃避問題,還是繼續苦苦的為夢想堅持下去?
有關疑問,在單元三「Break Up」有清晰的答案。承受種種內心煎熬,泳兒以〈四不像〉為求討好別人盲目奉獻,〈感應〉為求認同假裝快樂,以及〈花無雪〉的冰冷孤寂,表明已對無止境的下墜感到厭倦,並醒覺即使受到現實重創,成為翅膀(或內心)受傷的折翼天使,但只要自己不放棄自己,即使落入溝渠中無法再高飛,仍然可以靠雙手雙腳爬回地上,一步一足印的重組自己,甚至走出新的方向、新的人生。
〈早上37.2度〉唱出了泳兒擊碎舊我後,矢志重生及振作的熱血。經過三年的三部曲企劃,這首象徵新年度「熱血系列」開篇的歌曲,歌名取材自一部法國電影中,當中故事提及人的血液一般有「37 度」,寓意「活着」的溫度及感覺,當泳兒在台上帶勁地唱着歌詞:「歲月多黑都溫柔/ 液多稀都剛烈/只要活著/當我活著/誰人怕老 」,多少明言了痛苦再深、黑暗再大,她對生命的嚮往及熱情始終不變。緊隨唱罷〈身後〉一曲,她又昂然轉身朝向螢幕上烙入鏡中,那個逐漸分解成碎片的自己,作深切的鞠躬、道別,坦然地告別過去的傷痕與淚水,迎接新階段到來。
總能在海裡找到自己
進入高潮的單元四「Break Through」,泳兒又展現了「破碎」的雙重意思,若向正面發展亦可有「突破」意味。新曲〈18部半〉除了延續近年的暗黑主題,也讓較少跳唱作品的她,嘗試了在舞台上表演舞藝的滋味。唱畢〈溝渠暢泳〉後,泳兒有感當擁有了勇於直視黑暗的決心後,我們就像〈光〉和〈破曉〉兩首,自然會有力量去應付難題及創造光明的未來。
唱罷〈葉落冰川〉及第二度唱起的〈荊棘海〉,她又哽咽的回憶道,今次演唱會用「Breaking 」總括這三年的心情及音樂作品,全因從前常害怕向人承認心裡的暗黑及恐懼,但經歷高山低谷後,她體會被迫粉碎自己,是要清理累積日久的情緒,以及反思想成為怎樣的歌手等事情,「多謝生命裡經歷過的所有 break down,它們令我可以再次進化,成為一個新的自己。」
從此,泳兒又領略那怕苦難日後仍會以不同形式,於人生不同階段反覆出現,但只要自己不肯放棄、選擇堅持,總會有重見光明的一刻,以至與對的人有所共鳴,就像這三年她在低潮遇上的「暗黑音樂」團隊,就讓她知道自己不孤單,也教曉她怎樣善用音樂將黑暗轉化成暖意。
於演唱會末段,泳兒除了以「Take A Break」的環節,為樂迷精選演唱〈我的回憶不是我的〉、〈無心戀唱〉和〈心中有數〉三首熱門歌,又專誠以別有心意的〈所有遺失的東西〉作總結,希望激勵在這個城市中每個失落的人,要記得如螢幕上那句選自美國詩人 E.E. Cummings 的詩句「For whatever we lose (like a you or a me)/it’s always our self we find in the sea.」當我們願意相信,有勇氣繼續前行,「一定會有奇蹟出現,然後會發現,大家在這路上,都不是孤單的。不管我們遺失了甚麼,總能在海裡找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