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現實中，電力供應當然不會像《寵物小精靈》的比卡超般能不停放電，我們一般使用的電壓也沒有10萬伏特那麼高。新一年剛開始，青衣一周內兩度發生電力事故，分別是電力驟降和停電，兩者都可導致困𨋢。電力驟降和停電的分別是什麼？在供電隱定度與電費支出之間，社會又應如何取捨？一般人又可以如何裝備，以應對不可預期的停電？
電力驟降為避免停電
簡單比喻，電力驟降就如突然打了一下瞌睡，停電則像是完全睡着了。停電就是直接沒有電，「電壓去到0V（伏特）」，而電壓驟降則是指短時間內，可能是0.1秒間電壓跌至標準值的90%以下，通常電壓瞬間便回復正常，可若沒能即時解決電壓驟降，電壓一直下降至0V水平便會停電。香港工程師學會電機分部代表勞偉籌如此解釋兩者之別。
電壓驟降其實是避免停電的一種設置，顯示電路內置的保護系統正在運作。當「短路」（short circuit）發生時，保護系統即時啟動，截斷發生故障的裝置電流，「移除有問題的部分後電壓便回復正常」。元旦日青衣牙鷹洲街變電站事故是一個好例子，其室外電纜接駁點故障，損害接駁點並引發煙霧，當時裝置的自動保護系統已立即隔離故障部分，其間電力供應沒有中斷，但出現短暫電壓驟降。
「穿越」低電壓 維持發電系統運作
偶爾我們會從新聞報道看到電壓驟降致升降機暫停運作及乘客被困，消防員到場協助，青衣兩次電力事故也不例外。既然電壓驟降不會中斷電力供應，為何升降機仍會停止運作使人們被困？勞偉籌說這視乎電壓驟降的深度（即幅度）及其持續時間，還有升降機是否具備自動「電壓驟降後操作」功能（Post Voltage-Dip-Operation）。
「電壓驟降的持續時間愈長或者幅度愈大，大部分電力裝置都不可能ride through」，他說的ride through是指「穿越」， 具備低電壓穿越能力（Low voltage ride through capability）的電力裝置，其發電系統在電壓驟降期間仍能保持電力網絡（「電網」）連接，並維持運作。電力驟降時長很易理解，但電力驟降的幅度是什麼？勞偉籌舉例說，家用插頭的電壓是220V，即正常情况下的100%電壓，若電力驟降時，電壓跌至110V，從220V橫跨至110V之間這50%便是電力驟降的幅度。
他笑言，不止升降機會穿越不到低電壓，有時「燈閃了一下，已代表它ride through不到」，只是「閃了閃」過後燈沒熄滅，我們不會多加留意。但升降機這類對電壓改變較敏感的電力裝置，光是「閃了閃」便會暫停運作，這是因為觸動了安全保護系統，或出現電子設備故障。其實大部分升降機具有自動重新啟動的設計和「電壓驟降後操作」功能，可自動返回地面或合適樓層讓乘客離開。
事故多與短路有關
說到電力驟降、燈「閃了閃」，勞偉籌想到去年3月一個深夜，全港多區有市民表示室內電燈數度閃動，中電在慈雲山的電塔「搶火」，有該區居民疑似聽到爆炸巨響，一度看到巨大閃光，而飛鵝山電塔現火光。那時中電表示，其位於慈雲山的40萬伏特高壓供電系統，曾錄得數次電壓驟降，其間電力供應沒有中斷，部分市民可能會遇到燈光轉暗或閃爍的情况，升降機或會因啟動保護裝置而暫停運作。
無論電力驟降，還是停電，勞偉籌都肯定地說「一定是電網有問題」，而絕大部分問題與短路有關。一般而言，電線被膠包裹絕緣，但當這層絕緣外皮脫落引發「絕緣失效」（insulation failure），便會出現短路。插頭與電線、電線和電器相連的地方最常發生短路，電線會因拉扯或彎曲形成「斷路」，斷路的兩條電線相碰便出現短路。短路是指電路中的電流不通過電器直接連接到電源兩端；斷路則是電路斷開，電流無法通過。
絕緣體不止靠膠
原來一層膠剝落的後果可以如此大件事。勞偉籌說他調查街市電路短路原因時，「一打開個掣櫃就見到死老鼠」，又或是檢查電纜時看到電纜被老鼠咬過的齒印，「包着電纜的那層膠變薄了，（絕緣失效）便短路」。當然絕緣體的種類不是只有一層膠那麼簡單，譬如說駕空電纜的電塔用上的是細小的碟狀「絕緣子」，勞偉籌說前年慈雲山的電力驟降事故，便是絕緣子的表面有問題，致絕緣失效。高電壓電力系統例如青衣牙鷹洲街變電站，則使用六氟化硫（SF6 ）氣體作電掣的絕緣介質。SF6氣體是一種溫室氣體，在一般狀態下無色無味，對人體無害。若SF6氣體泄漏，不但會絕緣失敗，氣體排放到大氣中或會加劇溫室效應。在什麼情况下，SF6氣體會從電力裝置泄漏？勞偉籌沒有直接回答，只是說「所有engineering system （工程系統）都無可能做到100% reliability（可靠），沒有一樣東西是100%（可靠）」。
定期維護減故障風險
要預防電力驟降和停電，採取的措施也離不開定期維修和保養，「維修做得密一點，故障的可能小一點」，勞偉籌說這辦法很愚蠢，但的確是一種方法。相對定期做maintenance（維護），勞偉籌說較「聰明」的做法是利用IoT sensor（物聯網感測器）蒐集電力系統故障時的數據，再利用人工智能作大數據分析，改善維修策略。
維護做得密，成本自然大增，電力公司或會因此上調電費。電力供應的穩定程度與電費掛鈎不足為奇，翻查兩電年報，中電於2022年的香港供電可靠度為99.997%，而港燈則高於99.9999%。勞偉籌坦言，供電可靠度要由99.9999%提升至99.99999%，「改善丁點也要砸很多錢」，港燈的供電可靠度體現在它的電費上，「港燈的電費通常比中電貴一點點」。中電和港燈今年起每度電按年分別減7.4%及16%，惟基本電價均上調，中電今年的淨電費每度電142.9仙，港燈則為每度電165.5仙。
不過，兩電近年先後出現電力驟降和大規模停電事故，不禁令人懷疑其電力供應穩定性。勞偉籌的確有感這幾年來多了電力事故，他表示要追查背後主因需時，不管原因為何，至少事故發生時要縮小受影響範圍和電壓下降的時長及幅度。要做到這3點，他說慣常做法是增加電路網絡的redundancy（冗餘），即是多一點後備線路，又或者是發電機要有spinning reserve（旋轉備轉容量），即其可提供發電量高出真正電力需求，預留多餘電力作緊急使用。如此說來，還是要「以量取勝」？勞偉籌點點頭，續說：「還有要增加不同電網的連繫，出事時隔籬（電網）可以幫上忙」，前年中電屯元天大停電和去年港燈港島大停電也不至於那麼慘。
電壓不穩破壞電器 停電宜拔插頭
其實中電和港燈在紅磡和北角之間有電力聯網，但「那條地底電纜（電壓）好細」，當時一出事便自動啟用保護系統，斷開電路連接，港燈未能即時借電。勞偉籌說儘管內地的電力供應也未必穩定，但加強跟內地的電網聯繫，多一個電力來源也能解燃眉之急。無巧不成話，屯元天大停電時，支援涉事電纜的兩組後備電纜，其中一組走經深圳蛇口段落的後備電纜正維修，未能使用。立法會經濟發展事務委員會前年9月2日特別會議的跟進事宜文件中指出，「假若受損毁的後備電纜在肇事當晚能正常運作，在復電過程中發揮作用，中電估計可提早在翌日凌晨1時前恢復所有電力供應」。
勞偉籌認為香港現時電力供應算很穩定，他記得50多年前經濟還沒起飛時，電力網絡未算發達，家裏總遇上3至4小時停電，因此常備蠟燭，如今「極少」出現這種情况。
說到底，作為只能乖乖等待電力供應恢復正常的市民，除了閂電掣和拔掉電源插頭，防止不穩定的高電壓弄壞電器，能做的好像也不多。勞偉籌說，買一個UPS（Uninterruptible Power Supply，不斷電系統）電池作後備電源至少能撐過停電十幾分鐘，把電腦檔案都儲存好。
文˙ 姚超雯
{ 圖 } 姚超雯、資料圖片
{ 美術 } 杜思頴
{ 編輯 } 王翠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