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誰又會想到，打風都打唔停的地鐵，會全面停駛？「巴膠」林兆榮（榮仔）收到很多朋友查詢如何提升搭巴士的功力，他寫了個簡短的五級內功心法，說無論是路癡還是路神都適用。我們一於與他遊個巴士河，談談他的觀察，其實地鐵路線圖都規限了大家對城市的想像。當將軍澳線被「打爆」，全線癱瘓，他說將軍澳居民多年來依賴鐵路的方便，正好「深切反省平時根本沒有選擇」。
巴膠搭車心得：掌握基本地理認知
世界最難懂的距離，對他來說應該是識路與路癡之間的距離。這天我們跟他在樂富的兆基創意書院碰面，他就舉例，如果有人問他如何由這裏去旺角，一般答「在摩士公園乘10號巴士」就可以，但跟路癡可能要過幾招，「平時行去九龍城中間咪有個公園嘅？」「你知道×××餐廳嗎？」摸索問路者對附近什麼有印象。而在他腦海裏，地理一環扣一環，知道自己在聯合道什麼位置，然後能投射出聯合道位於九龍城哪個位置，又處於香港哪一點。這個對城市地理的基本認知，也是乘巴士內功的底蘊。「路癡則多會只看到眼前的東西，轉個街口或離開這一區就認不得路。」
我們打開google map，輸入從書院到元朗，得出結果要先乘75X到摩士公園，再轉268C。「我會直接走到公園乘268C。」他估計路程約13、14分鐘，背後的想法是首先知道公園離這裏不遠，而75X是由九龍城到大埔的長途巴，用$10.1換「駁腳」車程便不值得。要靈活運用心法，「不能完全一步都不願走」，榮仔說設計乘車路線一定要把步行納入其中。
香港地鐵網絡太便捷
同行的城市研究者黃宇軒（Sampson）與榮仔是同住將軍澳區的好友，但兩人這天卻是破天荒首次一起遊巴士河，Sampson說他不愛在香港搭巴士，除了地鐵網絡便捷之外，也涉及巴士地圖的設計。「在倫敦我會依賴巴士遠多於地鐵，不論你在什麼位置，只要到附近的大巴士站或地鐵站附近，就會找到一幅地圖，綜合這個區所有巴士路線可以去倫敦哪裏，比方說就算那個站不能乘車到大英博物館，它也會教你先坐到某個地方再轉。」宏觀的地圖，可說是將剛才所說的「識路」思維化成圖像。
以地鐵路線理解香港 易生誤解
現在香港的巴士站只能看到每條路線途經的地方，榮仔最近亦參考倫敦的設計，為一名藝術家製作荔景的社區巴士地圖，因要遷就手機程式，需將地圖分開一幅幅小圖，但主要也是給街坊一個概念，了解整個區域的巴士線如何連接北區、機場、港島等外面不同地區。他提醒，以地鐵路線圖來理解香港，也可能產生一些誤解，如在將軍澳線的尾站寶琳，其實比坑口站更近觀塘；又如從荃灣到屯門，在西鐵是尾站，實際上它「遠」是因為兜過了元朗；又如荃灣去沙田，乘地鐵要到太子轉觀塘線再轉東鐵線……這些路線上，地鐵就未必是好選擇。
在他的心法裏，巴士app已可補足Level 1到3的基礎，但不得不提九巴與城巴/新巴app最不合理之處，是有廣告。「就算我是巴膠，也不可知道下班車幾多分鐘後到。」所以他經常使用巴士app查抵站時間，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廣告彈出。他示範開城巴app，更出現一個找不到交叉關掉的廣告。另一個弊處，是香港有不同的巴士公司，資訊分散，例如想從兆基書院到大澳，要先乘九巴、轉城巴再轉大嶼山巴士，單查九巴app就不能得到整全資訊。榮仔說這應由政府來統籌，我們嘗試打開運輸署「香港出行易」程式，的確可完整列出到大澳要乘坐的三條線，不過想查抵站時間，程式就會要求打開九巴app顯示。
終極心法：跳出路線框架 自砌完美走線
好了，即使我們已熟讀巴士經，又如何進入level 5「我自求我道」，搭出自己的一套？「就算背熟全香港所有巴士路線，都會被巴士路線困住想法，例如背熟外面5條巴士線，大家會不自覺被來回10個目的地限制想像，最好是能瓦解這些路線，如這裏沒有車去美孚，就要想想如果自己駕車，會行一條怎樣的路，然後用不同巴士線嵌出這條路。」相信這陣子不少打工仔對此都有些少心得，特別是需要轉車回家的人，應該努力研究過如何拼合最佳路線。「簡而言之，巴士線一定不會是完美走線，無論如何都有些兜路，要縮短車程，透過轉車令那條線變得完美。」他分享兩個經驗，其一是由將軍澳乘98D到理工大學，可恨是車程尾段會兜遍尖沙嘴才到達理大，「有時貪快，我會在九龍灣國際展貿中心轉219X」，這部從藍田麗港城開出的巴士，離開展貿中心後會直到理大，再兜尖沙嘴，當然成本也會提高7.5元。「又如樂富到荔枝角，正常會乘2B或2F，問題是這兩條線超級多站，我會走出龍翔道乘40號」，是從麗港城到荃灣的路線，「正常人未必會這樣乘」，也要配合12至15分鐘步程。
五級之外，我們這天嘗試「chok」出新秘技，玩個遊戲。榮仔心裏有個計劃，找天在家樓下乘最早的一班車，不斷轉車直到尾班車，看自己最終會到哪兒去。不知大家又有沒有幻想過，不顧時間與目的地，胡亂地遊巴士河？這天的組合，只得我是level 1-2的路癡，為保持未知的刺激，於是由我帶路，一出書院就坐上迎面而來的巴士，誰知過沒幾個站就到終點，是到樂富巴士總站的7B。立刻奔上旁邊開車的11D，乘了十多個站到觀塘，又跳上駛來的16號，車一直上山，到我們都覺得陌生的藍田德田邨，就下了車。
遊巴士河的收穫
約一小時的巴士河，這刻半納悶半驚喜，納悶在眼前車站很多巴士是到油塘總站，有些是過海，前者來的機會較大，我們開始檢討，這個遊戲完全靠偶然，好像去不遠；說要規定乘幾多個站才下車，太少不合長程，太多又不合短程。也許要保持些許理性，遇到太熟悉的車不要上，陌生的景色就要落？不過總是有收穫，望向茶果嶺，我們三人都算熟悉這一帶，卻從未到過藍田這一角，意外獲得日落海景，共花（車費）16.7。問榮仔，想話追女仔，推介哪條巴士線？「53號吧，又長又譖，風景又靚，從荃灣去元朗，走青山公路，會經過黃金海岸、汀九橋、咖啡灣。」想來也不一定戀愛才遊車河，想放鬆一下，$10.8旅程也是個經濟選擇。
文 // 曾曉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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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 6 讓巴士帶你迷路
本欄多鼓勵讀者步行探索城市，城市研究的相關討論，也時有提及步行的速度和身體經驗，促進細緻的觀察和發現。城市研究者不少都「偏心」步行，有見及此，學界有人特意研究駕駛經驗的文化意義來平衡一下。但在步行與自駕外，有關公共交通工具的討論則多是政策層面的，反而較少文化演繹（一例是人類學家Marc Augé寫巴黎地下鐵）。
探索城市未知角落
可以playful地乘坐公共交通，在「遊車河」和看風景外，讓它們帶你迷路和遇上未知的城市角落嗎？帶着這問題問林兆榮，就會記得他除了是個具「功能性」的交通迷，也是個「步行藝術家」，長程步行（說的是行一整天！）就是他的作品。那麼，長時間在巴士上逗留，他有想過可以有什麼玩法嗎？這樣一問才知道，他原意是在完成步行計劃後，就來個巴士計劃，嘗試搭一整天——這讓我想到各式各樣的城市挑戰，例如是整天都「離地」的步行實驗、一年不在室內出沒的行為藝術（謝德慶）等。否定交通工具原本帶你前行的目的，偶遇城市的未知，也許就是突破最高階心法的Lv 6。
話說回來，旅遊時，抵達任何一個城市，看見那些開篷觀光巴士，總控制不了自己有點鄙夷，心想「誰要跳上這樣刻板的路線，跟其他觀光客搶窗邊位置？」但也會奇想，每個城市都該設計一班「隨機巴士」，每日整天漫遊，永無固定路線，讓人可隨時跳上去，讓它決定你可路過什麼角落……
【Ways of Urbanist Seeing（45）】
文 // 黃宇軒
編輯 // 王翠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