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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

街知巷聞:入機場條路 係香港人行出來

明報

更新於 2019年08月18日05:41 • 發布於 2019年08月17日20:30
8月12日,人潮湧入機場,車路擠塞,選擇下車行入機場的人源源不絕;幾小時後千計民眾從機場疏散,「走難」般出東涌,場面壯觀。(黃宇軒提供)
8月12日,人潮湧入機場,車路擠塞,選擇下車行入機場的人源源不絕;幾小時後千計民眾從機場疏散,「走難」般出東涌,場面壯觀。(黃宇軒提供)
(黃宇軒提供)
(黃宇軒提供)
(黃宇軒提供)
(黃宇軒提供)
甘地拖鞋踏出自由路–正在舉行的威尼斯雙年展中,以紀念甘地誕生150周年為主題的印度館大獲好評,其中一件動人的作品名為Naavu(We Together),藝術家GR Iranna以甘地標記之一、印度拖鞋padukas為靈感,砌出一幅拖鞋牆,每隻鞋帶着各種個人特色,象徵不同個體「一起堅守自我尊嚴、和平、自由的價值」。細看機場沙上腳印,獨特而齊心,與此遙遙呼應。(黃宇軒提供)
甘地拖鞋踏出自由路–正在舉行的威尼斯雙年展中,以紀念甘地誕生150周年為主題的印度館大獲好評,其中一件動人的作品名為Naavu(We Together),藝術家GR Iranna以甘地標記之一、印度拖鞋padukas為靈感,砌出一幅拖鞋牆,每隻鞋帶着各種個人特色,象徵不同個體「一起堅守自我尊嚴、和平、自由的價值」。細看機場沙上腳印,獨特而齊心,與此遙遙呼應。(黃宇軒提供)
(黃宇軒提供)
(黃宇軒提供)

【明報專訊】「路係人行出來㗎嘛。」8月12日機場萬人集會,客運大樓外往國泰城方向看去,是一條延綿不絕的人龍。入機場的沙路雖然平整,但明顯不是行人路,風吹過揚起滾滾沙塵,人人踏步都留下腳印。問為何選擇行入機場,少女說車龍擠塞不得已;阿叔說見人途中落巴士,他願意同行;蔡太第一句就答,路是由人行出來的。不得不想起魯迅名言﹕「其實地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沒過幾小時,在恐慌之中,這條路再鋪滿了黑壓壓的人潮,撤離機場直往東涌。曾先生憶述當時巴士站、機鐵站迫滿了人,有人大叫「我們都是後生仔,不如行出東涌啦」,估計路程需時「幾個字」。他離開機場後立即舒一口氣,終於感受到什麼叫「走難」,用了將近一小時才到達東涌站。有人驚覺原來可以行入機場;區家麟就為這次經歷撰文〈香港人‧出埃及記〉,我們在這歷史一刻發生翌日,重走其中一條路線,到底行入機場的路上,是否如摩西分紅海般艱難?

「機場緩跑徑」地圖指錯方向

不要被「行入機場」嚇倒,其實機管局連路都已鋪好半條。從東涌站出發,到海濱長廊一邊,步上赤鱲角南路的大橋,車路右側便有行人路,聽說橋上是觀賞海景日落的好地方。過橋後會發現半邊路以磚紅色標示,屬「機場緩跑徑」,緩跑徑由機場管理局花費六百萬元興建,全長兩公里,二○○六年開幕,沿路走就能通往機場。不過近巴士站一個緩跑徑地圖犯了低級錯誤,方向倒置,指向機場的方向,實地觀察是往東涌。聰明人在地圖上貼張白紙,畫個反方向箭嘴提醒同路人,路上還找到好幾張指路入機場的白紙,偶爾多句「加油!」

「古物園」附近擺放奇怪裝置

出外旅行一定有乘車從機場出市區的經驗,多半會經過大片荒蕪地區。落機後看城市的第一眼,便是這些地方,到訪異地總讓人好奇心膨脹,你有沒有幻想過,這時下車走走會是怎樣的體驗?如果香港有這樣一個旅人,他會發現在機場範圍內,緩跑徑有個景點叫「古物園」,介紹一九九一年這一角曾出土元代鑄爐。但他會見到更奇怪的東西:旁邊公園放了兩個巨型裝置,驟眼看以為是(哪個藝術家被冷待的)藝術品,一個長滿刺、形態蜷縮着的彩藍色巨尾,原來是機場填海工程承包商送出的吸泥船絞刀;左邊還放一個米芝蓮輪胎,來自建造機場平台的法國米芝蓮公司。光想想當初是誰生出念頭,覺得把這兩個巨物放在沒多少人經過的公園展出是好主意,感覺就很奇妙。

踏進馬路與禁區之間荒地

走過公園之後,離開緩跑徑往左到國泰城,經過巴士站,朝前方不遠處的客運大樓走,就會進入馬路與禁區之間那片沙地。那裏也許是飛機發燒友的樂土,前一天飛機就在人龍頭上低飛而過,但這天我們不斷想像,昨天一心進機場的人走在這條陌生的路上,會是怎樣的感受?他們有的曾答不肯定方向,只跟隊伍前進;有的懷焦急心情快步走,想尋在客運大樓的女兒;有些人用手機大聲播放Do You Hear the People Sing?,在空曠裏迴響……我看地上的沙,腳印早就消失,但這裏已從人迹罕至的荒路,變成歷史現場,此後許多香港人重踏其中,會說「那時我們就這樣走進機場參加集會」、「那天人好多,馬路的車根本動不了」、「聽到傳言,我們擔心安危,從這裏走出東涌」、「沿路有人喊加油加油」、「有人罵不要拍照」、「有人戴好口罩」,將會是向後代述說香港二○一九年社會運動點滴的場景。

少女Anna與朋友走進機場時說:「遊行路線轉變了很多,從習慣在港島行,到什麼區都會去,粉嶺、上水,邊境都到過了,咩方法都試啦。」後來我與「走難」人群裏的曾先生比照,他說撤離路線沒我們走的平坦,隨行穿裙的空姐都要跨過石壆,「哪有行人路?我們都走在馬路上,沒想那麼多,行到就得啦」。我們無法重行他的路線,人行馬路的神奇時空已關上,不過未來仍可指向馬路告訴下一代,「你看,當時這條路有成千上萬的人,緩緩向前走呢」。

文 // 曾曉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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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願意走多遠的路,到達目的地?

本欄曾談及步行作為一種創意行為,關乎盡量將步行的「功能性」消除,讓步行成為發掘未知的遊戲,重要的是沿途偶遇的風景。但有種長程步行,則是排除萬難,只為逃逸,或到達「應許之地」,諸如朝聖,是對個人和社群的試煉。如此說來,頗有宗教味道,難怪八月十二日數萬人不辭勞苦、放棄交通工具,步行到機場和步行離開機場後,最多人以「出埃及記」來形容這些壯舉。

筆者倒是想起,整整五十年前的八月十五日,美國的胡士托音樂節準備揭幕,「三天的和平與音樂」,是上世紀六十年代青年高舉愛與和平的亂世結束前的高峰,吸引無數人前往紐約州沙利文縣的小鎮Bethal參與。過百萬人希望驅車,造成了十六公里長的車龍,將路都完全癱瘓了,令許多人放棄,但更多人索性下車,一步一步走到音樂節的場地;當他們離開時,路尚未通,還是要步行離開。網上不難找到當年公路上步行者的照片,震撼人心。

「無諗過行到」到「原來行到」

過去兩個多月,大眾參與的遊行,不論在香港哪角落,都是有意而行的,也讓人認識了不同地帶的城市地理。但來往東涌與機場的步履,被迫而行,帶來另一種學習,不少人高呼,「無諗過是行得到的!」的確,機場半島就如機場本身,是難以親近的non-place,原來的交通模式排斥活生生的身體,人的進出只如貨物。從「無諗過行得到」到「原來行得到」,正是許多都市文化文本想推動的教育:擺脫了「行唔到」的想法,就條條大路通行。忽然想起有個朋友,近月每次紅隧被阻塞時,他都說,不談抗爭,卻好想徒步走過這條隧道過海。這與抗爭無關,但也是種想像力的解放。八月十二日過後,會否多了市民嘗試用腳步走上看似不可能的路?

【Ways of Urbanist Seeing(41)】

文 // 黃宇軒

圖 // 黃宇軒

編輯 // 蔡曉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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