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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

傘心室:故事五 支援者Becky 自反而縮 堅持下去

明報

更新於 2019年05月25日18:14 • 發布於 2019年05月25日20:30
(潘曉彤攝)
(潘曉彤攝)

【明報專訊】這晚流動共學課室裏,有「良心理政」的心理學家與Becky對談。七十後的Becky初中年代已積極參與社區服務和政治活動,大學時期卻開始減少,投身社會工作後也相對抽離。直至反國教事件發生,看見廣場上的學生,她想到了年少時的自己,再次走出來。雨傘運動期間,在外地旅行的她從旅館新聞台看到金鐘情况,竟讓她想起小時候電視上目睹六四的片段,惶恐歷史重演,放下未完旅程回港支援。回溯自己的社會參與,發現原來與當日遙看六四的無力、母親自小的教養有關。

時:五月十三日晚上七時三十分至九時

地:灣仔富德樓流動共學課室

人:Becky,公營機構職員,熱愛旅行;心理學家,葉劍青、盧楚穎

■答:Becky

■問:葉劍青、盧楚穎

西班牙返港 支援傘運

問:聽你講過,九二八當日你不在香港,那段經歷對你很深刻?

答:我去了西班牙旅行,常常看着電視,WhatsApp問朋友香港情况怎樣。有一個時刻我覺得很震撼,當時在旅館看電視,我不是住酒店所以沒有國際頻道,但竟然看見當地新聞報道香港金鐘發生的事。那一下覺得很嚴重,感覺是死喇唔知點喇。去到放催淚彈,那一下令我覺得,我為什麼不在香港?我出去玩都無心機,坐在cafe碌電話,就另外買了張機票提早回港。

問:你回來後做了什麼?

答:開始落金鐘,放工就會過去,星期六日就跟朋友過夜。不過坦白講,已經再退後了些。最關鍵時間我不在香港,所以沒跟以前的組織連繫。當時覺得人數是關鍵,擔心後生那一輩。因為六四的印象對我來說很深刻,我都會擔心清場,情况會是怎樣。我成日覺得如果夠多人,清場都比較可以保護到班學生。

另外當時在Facebook見到中學生也會在自己的地區發起活動。有個星期日,看見他們在屯門市中心附近擺街站,跟市民解釋為何要佔中。我很理解他們想爭取更多市民明白和支持。另一方面就覺得死喇,就叫幾個朋友一起下去。如我所料,他們沒多久已被一班叔叔嬸嬸圍圈指罵。我們站在他們前面擋一擋,叫男生們退後點,女生站前些,都是以前中學做義工的經驗。一見到對方有女人,就會叫我們的男生退後,部署上應該好一點,因為有任何身體碰撞就很容易被人說非禮,而且見你是女仔,對方未必敢出手。我是擔心的,班中學生沒有這些經驗,可能不知道,我其實都是一年一年參加不同活動,撞板了從經驗學到。那次我們當時沒有給意見,如果他們選擇繼續,我們就繼續在那裏。因為我覺得街站是他們的,我是做支援。

問:你中學時期開始參與政治活動?

答:最初就是因為六四。我想如果沒有六四這件事,中學時未必會做咁多義工,覺得要做番啲嘢。六四時我小學六年班。我印象很深,雖然很小,但日日都看着電視發生什麼,那一晚不願睡,但細個捱不住睡了,第二天起來,一醒來就問有沒有清場,大人全部靜下來,沒人可以確切告訴我發生了什麼。電視一直開着,我就自己看,結果是清場了。

之後放暑假,我媽媽開始做義工,她沒叫我,我見到她做,覺得原來自己可以做啲嘢。當時我接觸的事其實很闊,不一定關乎政治,我去家庭服務中心做義工,會帶disabled的人去旅行,去精神病房探訪。我也在議員辦事處幫手,很多次區議員、立法會議員選舉時,我都做助選,會派傳單、洗樓。愈做就知得愈多,覺得原來還可以做更多。反而後來到大學,住宿舍就少了,因為好少返屋企,還因為我讀科大,沒有社會科學本科部門,科大的環境,學生很專注讀書,我大學時期開始少了參與,出來工作都少了。

問:到什麼時候再有轉變?

答:直到反國教,好像看到重複的事在發生,有一班學生走出來,感覺像看見以前的自己。以前的年代很少中學生做這些事,我在學校很少跟其他人分享我的看法和放學後做的事,就算講都不會很深入。到反國教時,我見到一班中學生,數量不少,就發現跟以前不同了,但他們好像沒有很多支援,我就聯絡支聯會回去做義工。但跟我中學時期比較是兩回事,中學時我走得很前,可以在街站拿咪自己講嘢,但長大了再出來幫忙,因為覺得有人走前了,就覺得給他們試試啦,或者他們想做的跟我們以前做的不一樣。那時也聽到很多聲音說,後生不滿舊人處事方式,甚至埋怨搞成今天的局面,所以當時感覺自己較多做支援角色。

覺得對的事 就要堅持

問:中學年代很少同學跟你一起參與,你有沒有傷心泄氣?有沒有被影響?

答:不知道有沒有影響,但有很深刻的印象,比如在街上派傳單時,有叔叔接了後當面揑作一團扔向我,我不明白為何可以那樣不禮貌。在街站被指罵,洗樓時被嘭門,時有發生。初時一定難接受,覺得自己明明在做好的事,沒想過有人不認同之餘會用激烈方法阻止我繼續,不是跟我討論,純粹用各種方法停止我。但慢慢試多幾次,我會將經驗歸納,覺得可能這是常態,每次出去做事前都有準備,想像遇到這些人,自己會怎樣做,真的就更懂得處理。出去沒事發生,會很開心,好像中獎一樣。

反國教街站那次結束後,我在行商場,見到一個街站女學生哭,她告訴我覺得很傷心,因為覺得自己做的事是幫緊社會,自己在屯門區長大,但在長大的地方,周圍的人會這樣對她。我跟她聊了一會,分享以前中學時的情况,跟她說如果想繼續的話,就要有心理準備遇到這些人。

問:似乎你都能堅持下去,是什麼令你被罵後不會後退?

答:可能有點受我媽媽影響。我本身不是很堅強的人,我覺得媽媽很堅強,她從小就教我一件事,覺得自己做得對的事,就應該堅持。比如有事發生了,我哭,她會問我在哭什麼。我會告訴她我不開心,覺得被誤解很委屈。她下一個問題,每一次都會問,如果覺得自己沒做錯,為什麼要哭?哭的人不應該是你。到中學遇到那些指罵時,我會不開心,但印象中我真的沒哭過,好像慢慢調整過來。

問:所以重點是將不開心轉變成思考自己有沒有做錯,想做什麼,為什麼要繼續?

答:對啊,如果覺得自己沒做錯,下一步會想的是,是不是要繼續,想不想繼續呢?如果想繼續,就要準備自己。我當時覺得應該多看看,知多點,每次參與不同活動,都讓我認識到不同的事。每一次參加不同活動做義工,看到不同的事,會讓我思考,我如果可以多做些事,可以繼續做就繼續做,這是我中學時期的想法。

問:你想為弱勢社群再付出多一點?還是純粹覺得對的事就要堅持?

答:可能是對的事就要堅持,我沒特別想幫助哪類型的人。這個世界發生很多事,有些事碰巧我看到了比較多資料,可能就去想那件事。中學時做義工做得多,認識很多社工,有些是大學教授,都會游說我讀社工,說幫我寫推薦信。中六七思考很久,想社工或從政是不是自己想做的事。當時覺得如果只選其一,看的事會再深入點,但仍然是那個框框裏的事,我想看框框以外的事。所以大學選科時,我沒選社工。大學時我又有其他目標,我本身是基層家庭長大,大學時不斷掙錢,去補習,做各樣兼職,儲錢year 2暑假背背包去歐洲旅行,看看外面的世界是怎樣,那是我第一次搭飛機。到我出來工作,我刻意找一份可以飛多啲的工作。

難忘六四畫面 恐傘運重演

問:九二八你在西班牙,身處框框以外的世界,為何還是想到要回來,是什麼打動你?

答:其實是那班中學生。催淚彈的新聞畫面,讓我即時想起六四的畫面。我的感覺是,當年六四距離我很遠,但這次很近,這次感覺也更深,可能怕會再次發生。二來覺得這次自己可以做一些事,我可以飛返去,即使未必做到好多事。

問:你選擇不站在前線?很多人都認為要跟自己的想法做。你也有自己的經驗,是什麼讓你不這樣想?

答:我到金鐘時,看到學生其實組織得好好,廁所會自己清潔,很神奇,又會間開自修位置。另外就是,我有時會將他們與中學時的自己對比,自問當年我能不能做到那樣子。當年自己做的事,好像已經很少初中生做到,但對比他們現在做到的,他們更大規模,所以覺得不能將自己那一套放到他們身上。我所以會這樣想,有個很重要的原因,是覺得我跳出過那個框框。剛畢業的兩年,我做私營機構,非常商業的範疇,初時做sales,慢慢睇product是看bottom line,那個訓練讓我的思維跟原本的有點不同。

問:商業思維反而幫你抽離一點?

答:我做的是外資公司,很注重員工的訓練和發展。我記得有一個task幾好笑,參加的人成班都是話得事的階層,我是其中一個。我碰巧看穿那個task的重點其實是考驗大家如何compromise。因為主意可以有很多,但個個都話事的話,討論用誰的主意已經浪費很多時間。其他同事都是很聰明的人,一講出來,大家都同意,隨便取其一就行動,這樣我們反而就能完成那個task。雨傘運動時,沒人知道哪個選擇一定最好,既然之前那一套未必行得通,現在有人提出行另外一套,為什麼不試?

問:傘運很多人感到失望,有創傷,這有沒有影響你?

答:我咁多年來,成日在這循環裏,中學已經是,爭取、爭取不到,又再來一次。都是一直準備自己。覺得對的就要堅持,不理結果如何。正如我當時買機票從西班牙回來,都沒想過能不能爭取到。就算我心裏估計爭取不到的可能大一點,但那一刻覺得,要做的就是要做。

問:你很留意年輕人的智慧和力量?

答:我不是說很有信心,只是大家都會講香港慢慢被同化,不行了。可能是的,現在有時都不太認識香港。但香港是一個地方,一個地方可能八成是典型香港人,慢慢被同化後,比例愈來愈低,我覺得後生仔只要不忘記當初的堅持和想法,起碼能抗拒同化,最後怎樣都不會是0%。

問:你相信大家能抗拒同化,情况有機會好一點?

答:是的,但我的觀察到同化好像愈來愈厲害。不止加入新香港人,香港人本身都在文化上跟從,是自己的選擇。文化上不去跟從,未必是很大件事,可能是日常生活上的細節,一些原則。我剛才搭地鐵過來,有個空位,我坐下去,坐在最邊邊的阿叔沒將自己的袋拿起的意思,我旁邊的女生可能忍不住,起身走了,另一個男人準備坐下來,我就跟那個叔叔講,先生不如你把袋子拿起。就是這些日常的公民意識,公民質素,這是大家自己的選擇,不想被同化,就要堅持。

整理 // 潘曉彤

圖 // 潘曉彤

編輯 // 曾祥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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