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室中央的枱面上，放著一支堅挺的假陽具。一班香港中學生正一臉認真、小心翼翼地為假陽具套上安全套，務求每個微細步驟都做得一絲不苟：檢查使用期限、撕開包裝、分辨安全套正反面、擠掉頂端儲精囊的空氣、把包皮褪下、安全套緩緩套上……
這裡是香港兆基創意書院，學校向來強調創新教育思維，成為香港主流教育以外的選擇。在性教育方面，該校今年亦有新嘗試，讓情趣用品商店店主 Vera 帶著一大袋假陽具、陰部模型、安全套、口交膜、指險套，大剌剌走進高中校園授課。
合共 8 節的性教育課，Vera 要學生親手為假陽具試戴安全套，學習陰莖哪個位置最敏感；又找來繩縛老師到校示範，講解 BDSM 技巧與雙方共識的重要性。不少學生都認為這種教學方式比以往傳統學校的性教育來得貼地、有趣、開門見山。
Vera在課堂上利用陰部模型教學。
這個香港中學性教育罕見的例外，是否值得其他學校參考借鏡？
角色扮演遊戲讓學生熱身
留著一頭清爽短髮的 Vera，某天下午來到兆基創意書院。她走進一間空蕩蕩的課室，把假陽具放在教師桌上。等了大約 15 分鐘，十多名學生姍姍來遲走進課室。
經營情趣用品商店 Sally's Toy的 Vera，經常在網上拍片介紹各式性玩具和性知識，亦不時到大專院校分享。近期她報讀了由家計會與香港性教育、研究及治療專業協會合辦的《性教育專業證書課程 2018》，接受美國認可的性教育專業培訓。走入中學校園教導性教育，卻是她的第一次。
兆基創意書院的性教育課程全期 8 堂，讓有興趣的學生自願報讀。記者來觀課的這一堂，以安全性行為作主題。
課堂開始，Vera 先讓這班熱愛扮鬼扮馬的學生玩角色扮演遊戲：有人扮「處女情意結」、有人「只和男友做愛」、有人「擁有多位性伴侶」。之後再和學生討論每個角色患上性病的風險。
同學討論使用安全套的步驟。
學生親手學用安全套
處女膜在哪裡？月經來潮時性行為會否懷孕？體外射精有機會懷孕嗎？服用避孕藥是否可以無套？安全套可否打孖用？課堂期間，Vera 不斷發問，學生有些答對、有些答錯，但都顯得非常熱衷。
之後 Vera 花很長時間，仔細教導學生正確使用安全套。這可不是一句「套上」就能說完，當中涉及十多個步驟和注意事項：安全套不要放銀包，免增摩損風險；使用前先檢查包裝上的使用期限；小心撕開包裝，不要用牙咬；如何分辨安全套正反面，弄反了就要換一個新的；要擠掉頂端儲精囊的空氣；射精後應立即抽出褪去安全套，避免下體軟掉精液外流；事後安全套要丟垃圾筒，別把坐廁弄塞……
之後學生輪流走到課室正前方，親自嘗試為假陽具帶上安全套。課堂結束前，Vera 拿出一大堆安全套、口交膜、指險套，讓有需要的學生帶走使用。
學生親自嘗試為假陽具帶上安全套。
學生：舊校僅一張圖片解釋 不知道性行為有「抽插」動作
不少同學課後接受訪問時，似乎都對這種性教育的方式頗為受落。曾於王肇枝中學讀初中的黃開（15 歲），今次第一次親手接觸安全套。他形容舊校的性教育「好恐怖」，只用一張橫切圖片解釋甚麼是性行為，令他一度以為性行為就是僅僅將陰莖放進陰道就能完事，甚至不知道一般性行為時會有「抽插」動作。他發現今次的性教育課程和以往的很不同，不單只較為生動有趣，而且內容亦更「貼地」。
曾就讀傳統女校的布布（18 歲）憶述，舊校的性教育可用一句概括，「淨係同我講唔好做（性行為）」。老師曾向學生展示過安全套，但完全沒教怎樣用。校方的性教育亦強調學生不得成為同性戀，又稱同性戀會破壞家庭關係云云。
「很多同學都會從不正規的途徑學習這些東西，可能上網看影片、看討論區，但很多（網上資訊）都不正確。」布布認為，透過今次性教育課堂「開門見山」地學習，總好過從網上吸收不當資訊。
17 歲的教主（花名）曾經在新亞中學讀書，坦言在新亞四年內都沒有接受過性教育。她認為現今科技發達，同學中一已經看過色情片，學校應該用開放態度去看待性教育；曾讀傳統 Band 1 學校、17 歲的 Hilda 則謂，舊校完全沒提供過性教育，學生之間亦對性隻字不提，「來到這裡（兆基創意書院）才變得開放」。
左起：黃開、教主、布布、Hilda。
邀 BDSM 嘉賓、繩縛老師分享 「只要安全都可進行」
安全性行為，只是整個課程當中一節。Vera 在全部 8 堂課程完結後，向記者總結課程結構：課程第一堂先介紹男女的身體構造，講解陰莖、睪丸、前列腺、陰唇、陰蒂、陰道等構造，更講解不同位置如何帶來不同的愉悅：陰蒂為何令人興奮？陰莖那裡最敏感？
第二堂是製作安全套工作坊，由學生親手製作安全套，讓他們了解整個製作過程，提升學生對安全套的好感。記者觀課的第三堂，解釋安全性行為，同時要學生為假陽具試戴安全套。
第四堂講述親密關係的互相尊重與共識。不過 Vera 發現，學生對這方面的概念並不了解。於是她在第五堂邀請了嘉賓分享 BDSM 技巧，在第六堂更找來繩縛老師教學生繩縛技巧，並藉此向學生強調性行為中雙方共識的重要性。
她亦希望向學生介紹 BDSM 等不同形式的性行為，「他們會擔心若果喜歡某些事，是否不正常。我希望告訴他們，很多事也很正常，只要在安全情況下都可以進行這些活動」。
第七堂 Vera 舉行大食會，讓同學互訴心事和討論各類性知識，第八堂她則帶同學到自己的情趣用品商店參觀。她原本亦計劃教導性別光譜、性取向等概念，但在教學期間發現兆基同學已有所認識，故最終取消有關內容。
Vera向學生展示指險套。
避免只用異性戀例子 助學生性別探索
Vera 強調性教育不僅涉及性行為，更包括性別、性取向、平等尊重等議題，認為學生掌握這些知識，才能有自信去面對這些議題。她又指初來兆基時，已留意到這裡的學生有不同的性別表現。因此她在課程中，會刻意避免只用異性戀作為例子，讓學生意識到同性戀的可能性，「他們性別上正處於探索階段，我不想將他們放進框框內」。
她認為，不少學校目前使用禁慾式性教育，不可能永遠有效，「性慾源於人的基本，當年輕人對此好奇，愈不給他知道，只會愈好奇…既然他們好奇，就用正向的教育，令他們知道性是健康、歡愉、開心的，而且需要共識之下去做」。
這樣的中學性教育課程，無疑是香港絕無僅有的異數。Vera 表示今次在兆基創意書院授課，校方完全沒干預審查教學內容。但她深知同類教學方法，未必可以打入傳統學校，坦言將來在課程內容方面或有所妥協。
「如果我能夠去到學校，種下一粒種子，已經是好事。」
文：廖士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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