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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

《Real》︰不要輸給這個世界的常識

好青年荼毒室 - 哲學部

發布於 2020年03月14日04:00

眾所周知,井上雄彥是籃球迷。他的成名作《Slam Dunk》和出道作《紫色之楓》(楓パープル)都是以籃球為主題,正在連載的《Real》(リアル)亦是一本以輪椅籃球為主題的作品。然而,為什麼一本講述輪椅籃球的漫畫會叫做 Real?

我的答案是,這部作品的真正主題其實是「面對現實」,而籃球只是帶出這個主題的幌子。因此,我認為《Real》和《Slam Dunk》其實是兩本不同類型的漫畫。雖然它們都以籃球作題材,但《Slam Dunk》其實比較接近日本主流的成長型格鬥漫畫,只不過是以打籃球代替格鬥;相反,《Real》卻是一本借助籃球來探討人生的哲理漫畫。

劇情簡介

《Real》的故事講述兩個年青人分別因為交通意外和疾病而變成傷殘人士。

戶川清春原本是一名田徑選手,他以「跑得比誰都快」為目標,立志成為一個短跑運動員。可惜好景不常,就在他差不多可以贏得全國大賽的時候,突然發現自己患有骨肉瘤,最後要將右腳切除,成為一流田徑選手的夢想亦因而幻滅。

另一個主角高橋久信,原本是一個無論在讀書成績還是體育運動都表現出色的美男子。由於天賦異稟,即使從來沒有認真去做任何事,他的表現都能夠比其他人出色。這養成了他驕傲和瞧不起人的性格。可是一次交通意外,卻導致他半身不遂,從此以後都要坐在輪椅上過餘生。

這本漫畫的主要內容就是講述這兩個年青人如何面對殘酷的現實,重新做人。

別人的目光

兩個主角起初都難以接受自己變成殘疾人士的事實。意外發生之後,他們最初的反應都是逃避他人,將自己封閉起來。

戶川在切除右腳之後將自己困在房間,拒絕同學的探訪。某次在街上遇見與他青梅竹馬的安積久美,他第一個反應就是逃跑。被追上之後,他跟安積說,從此以後都不想再見她了。

同樣,高橋也不願意讓他人看見變成殘疾人士的自己。他原本是學校裡的名人,大家都用崇拜的目光仰望他,可是意外發生之後,他覺得自己的人生已經完蛋了。一向瞧不起人的他,現在反過來害怕別人的目光。

為什麼別人的目光是如此的可怕?

因為我們的社會有一套「常識」(或共識),這套常識決定了世上萬物的意義與價值。高橋之所以害怕他人的目光,原因在於他一直都用這套常識來看世界,將他人分成不同的等級。他一直將自己視為最高級別的人(A 級),並將大部分人都評價為比他低級的平庸之輩。而殘疾人士,更是比所有級別都更低的「地底泥」。高橋以前甚至沒有考慮過殘障人士的級別,因為他根本就沒有將殘疾人士「放在眼內」、沒有將他們列入「人」的類別。殘障是在級別以外的,他們甚至無資格獲得評價。

如今,當他自己變成殘疾人士之後,唯有根據一直沿用的常識,將「廢人」的標籤貼到自己身上。於是他瞧不起自己,亦不認為別人會瞧得起他。別人的目光令他感到自卑、令他無地自容。

被常識宰制的人

「常識」是如此的強大,它是不成文的律法,規管着我們的行動、宰制着我們的思想。我們不單活在別人的目光底下,受到他人的監視,甚至連我們自己的眼睛,都會受到常識的過濾。我們會從別人的角度評價自己、理解自己,進而將自己代入別人為我們安排好的角色之中。

籃球隊 Tigers 的隊長田中,就是一個明顯的例子。他完全代入了「殘疾人士」這個社會分配給他的角色。當戶川因為隊友比賽不認真而發怒,田中卻說出這樣的話︰

田中完全被「常識」宰制了。他認為輪椅籃球只是殘疾人士的消閒活動,這個運動甚至不會在報紙雜誌的體育版報導,而只會在社會版報導。由此可見,社會大眾從來都沒有將它視為一種真正的運動。在大眾的常識底下,輪椅籃球只是給殘疾人士打發時間的娛樂,因此田中認為他們亦無須認真對待。「反正我們都殘廢了」,這麼認真又有什麼意義?只有真正的籃球才有需要認真,而這些事應該留給「四肢健全的人去做」。由此可見,田中徹底的活在別人為他安排的角色之中,甘於做一個「別人眼中的」殘疾人士。

被常識遮蔽了的可能性

然而,正如海德格(Heidegger)所說,人是具有可能性的存在。殘疾人士亦不例外。雖然殘疾人士失去了用雙腳走路的能力,但他們依然是擁有可能性的。失去步行能力不表示他們從此就什麼也不能做。

和高橋一同做物理治療的病人花咲滿說得非常好︰即使是世界上跑得最快的人,也不能夠像鳥一樣在天空飛翔。換言之,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限制。我們甚至可以說,在「飛行的領域」中,所有人都是殘廢的。但「飛行殘廢」並不會妨礙人類發展其他方面的才能。從這個角度看,不良於行的人只是被排拒在「步行的領域」;在這個領域之外,其實還有無限遼闊的空間。

問題是,要由一個領域切換到另一個領域並不容易。高橋的身體走入了「步行不能的領域」,但他的思想卻還停留在「步行的領域」。於是他用步行領域的常識來評價自己,集中注視自己的「不可能」,因而看不見自己的「可能性」。因此,要發現自己的可能性,重點其實在於心態的轉換。我們必須坦誠地面對現實、承認自己的限制。唯有如此,我們才能夠清楚的看見自己的潛能。

面對現實

在切除了右腳之後,戶川最初會裝上義肢走路,假裝自己是一個健全的人。他不願意讓別人發現他是傷殘人士,這同時意味着他還未能夠接受自己失去右腳的事實。

直至他遇到 Tigers 的創辦人勝田虎。

勝田虎完全顛覆了戶川的「常識」、顛覆了他對殘疾人士的理解。勝田虎讓戶川看見,一個殘疾人士同樣可以做運動、同樣可以受女性歡迎、同樣可以有自己的事業、同樣有無窮無盡的可能性。勝田虎是超越了「常識」的人。他向戶川示範了,在「殘疾人士的領域」同樣可以活得多采多姿。

遇到勝田虎之後,戶川終於能夠面對現實,坦然地接受自己。在接受了現實之後,戶川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要讓他喜歡的人安積看自己的斷腿。

由害怕別人的目光,變成有勇氣的向他人展示自己。這一幕顯示出戶川已經能夠面對現實了。他不再介意別人將他視為傷殘,他亦無須再掩飾自己,因為他已經接受了自己屬於「殘疾人士的領域」,而這個領域其實還有無限的空間讓他發揮自己。他領悟到,逃避面對現實反而會令自己攪不清楚什麼是虛幻的妄想,什麼是能夠實現的理想。

價值的重估

只要認清可能的範圍,就可以訂立確實的人生目標。於是生命就有了方向,從此事物的價值和意義,就有了判斷的基準,不再需要依賴「別人的常識」。換句話說,人生目標使我們能夠擺脫「常識」的宰制,讓我們從「別人」的手上重奪自己的人生。

意外發生之後,高橋一度陷入自暴自棄的狀態,無心去做復康治療。反正已經成為「廢人」了,既然這些治療不能令他回復正常,做與不做,又有何分別?直至他下定決心要打輪椅籃球,原本枯燥乏味的物理治療頓時變得充滿價值。因為這是他通向人生目標的「必經之路」。如果連坐上輪椅的能力都沒有,又如何成為一個輪椅籃球員?由此可見,人生目標是價值判斷的基準,它能夠為事物賦予意義,告訴我們什麼事值得做、什麼事不值得做。

想取笑我的傢伙,就儘管笑吧!

野宮朋美是在故事中唯一一個身體健全的主角,然而他的人生道路卻沒有比高橋和戶川更順利。他因為交通意外,令一個初相識的女子終身殘廢。背負着毀人一生的內疚,野宮中途輟學,過着渾渾噩噩的生活,不知道自己應該要做什麼。

直到後來,他終於領悟到自己最喜歡的還是籃球,於是他立志要成為一個職業籃球員,決定要參加職業籃球的選拔賽。他厚着臉皮主動要求加入大學的球隊一起練習。即使被別人瞧不起,嘲笑他不自量力,他也不以為然。

人生目標令野宮無懼「別人」的目光。因為他擁有自己的價值觀,什麼事應該做,什麼事不應該做,都由他自己決定,旁人無容置喙。

當我們擁有人生目標,別人在我們身上貼上的標籤都會失去效用。別人如何看待我,根本就無關痛癢,重要的是我自己是否能夠堅持自己的理想,成為一個自己希望成為的人。

不要輸給這個世界的常識!

很多人都比戶川和高橋幸運,沒有遇上導致身體殘缺的疾病或意外。然而,所有人其實都跟他們一樣,被「常識」壓迫,活在別人的監視底下。

事實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限制︰有人生得高、有人生得矮、有人比較聰明、有人比較遲鈍、有人體能較好、有人身體孱弱…… 作為有限的人類,我們或多或少都有某方面的「缺憾」,每個人都有自己需要面對的現實。從這觀點看,我們跟戶川和高橋這些殘疾人士其實沒有太大分別︰大家都活在常識的霸權底下,被別人貼上各式各樣的標籤。

由於我們害怕被貼上負面的標籤,因此我們都會循規蹈矩,做別人認為正確的、有價值的事。我們害怕不符合別人的要求,被群眾排擠。因此我們總是追逐群眾,尋求他人的認同。由人生路向的選擇到外表衣著,我們都被別人牽著鼻子走。一旦偏離了群眾的「常識」,我們就會覺得不安,甚至感到自卑。

《Real》這本漫畫所講的雖然是殘疾人士的故事,但它表達的訊息其實對所有人都有效,那就是︰要勇於面對現實,敢於對抗「常識」!我十分喜歡漫畫中的這一句對白︰

對,不要輸給這個世界的常識!我們要敢於去做自己認為正確的事,不要害怕偏離群眾,不要做一個跟隨大眾、隨波逐流的人。

人生就像高橋父親所做的陶藝一樣,「沒有所謂正確的答案,亦沒有必要依照其他東西」。

我們就像陶泥,有無限的可能性。我們可以自暴自棄,將自己捏成爛泥;我們可以隨波逐流,做別人認為正確和有價值的事。然而,我們也可以創造自己,令自己成為一件獨一無二的藝術品。

參考資料︰井上雄彥,《Real》(香港︰天下出版有限公司,1998-2014連載中)。

(原文刊登於2017年8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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