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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訪】從《未夠秤》到《分域大道》 導演 Matthew Torne:留港打拼的人,為這城尋最後出路

Stand News 立場新聞

更新於 2018年10月26日16:08 • 發布於 2018年10月26日13:08

曾製作紀錄片《未夠秤》(2014)和《黃之鋒:熱血青年vs.超級強權》的英國導演杜浩綸(Matthew Torne),在新作《分域大道》(Last Exit to Kai Tak)以鏡頭追蹤五位香港社運人物,在無力感彌漫的「後雨傘」時代,思考身份認同和去留問題。杜浩綸希望香港民主路有天會豁然開朗,即使現時看不到出路,他認為每個人無論在什麼崗位,總有機會作出貢獻。

「只不過有些事情行不通,並不代表你要放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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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導演杜浩綸(Matthew Torne)新作《分域大道》(Last Exit to Kai Tak)在「後雨傘」時代以鏡頭追蹤五位香港社運人物。
英國導演杜浩綸(Matthew Torne)新作《分域大道》(Last Exit to Kai Tak)在「後雨傘」時代以鏡頭追蹤五位香港社運人物。

英國導演杜浩綸(Matthew Torne)新作《分域大道》(Last Exit to Kai Tak)在「後雨傘」時代以鏡頭追蹤五位香港社運人物。

「香港仍是亞洲最頂尖城市,我不理會別人怎看上海和東京,根本就『無得比』,香港才是真正的亞洲國際都會!」因晨早訪問而看來有點疲累、呷著自携咖啡的Matthew Torne,一談起香港對他的意義,整張臉便亮了起來,連語速也快了。

以上一句話,很多港人一聽或不禁苦笑,畢竟這城「最好的時光」確已是過去式。不過,37歲的 Matthew 並非沉醉在昔日美好香港想像的老外。沒錯,他自小是港產片迷,曾在 2003 年來港修讀電影;在牛津大學當代中國研究系修讀碩士時,他的論文題目是「後殖民時代的香港政治」;多年來斷斷續續留居香港,拍《未夠秤》時他更蝸居深水埗劏房 … 但這位年青英國導演之所以一連三套紀錄片,都嘗試以香港民主運動為主題,除了因為對香港有情,更因為著緊這城前路。

《分域大道》主角分別是黃之鋒、林淳軒、劉偉德、黃洋達及何韻詩。本來 Matthew 也想拍建制派,但經多番嘗試後,對方始終不表興趣,於是敲定這五位政治立場迥異、在傘運各有位置的人物。電影由 2015 年中開始拍攝,直至去年 8 月完結,以非線性敘事時序,揭示五人因傘運被改變的生命軌跡。

雖說《分域大道》是以「傘後」人物為題材,不過有關佔領的鏡頭,卻寥寥可數,亦少作鏡頭前訪問。Matthew指,與《未夠秤》和《黃之鋒:熱血青年vs.超級強權》以新聞事件時序作主軸不同,今次他刻意以戲劇效果作排序考慮,捕捉五人的生活和心境,各自面對身份認同和前途去留等問題。

「我們從沒想過情況如此令人沮喪(disheartening),拍攝期間瀰漫一片愁雲慘霧。… 如果沒有參與(傘運)的話,他們的生活會容易得多。」

為什麼這樣說?沒有傘運的話,何韻詩或不用孤身踏上獨立歌手之路;黃洋達不會跟「挑機」的建制派共演打擂台的鬧劇;矢志從政的黃之鋒不會淪為階下囚,甚至可能在議事堂佔一席位; 劉偉德可能如母訓示,永不花時間沾手政治、只專心「搵銀」;在片中消沉地慨嘆被捕太多次、想離港生活也不可能的林淳軒,或可另有選擇。

由「反國教」到「雨傘運動」到「傘後」,貫穿 Matthew 三部紀錄片的命題,都是香港人尋覓和逐漸確立身份認同的故事。他眼中,片中五位主角都在尋找「我是誰」的答案。

林淳軒 (圖片來源:電影截圖)
林淳軒 (圖片來源:電影截圖)

林淳軒 (圖片來源:電影截圖)

影片不少篇幅都有關林淳軒,他由「學民仔」時代開始,就在抗爭前線站在黃之鋒左右,其後唸神學、加入「香港眾志」,後來又因事退出。紀錄片中,這個來自單親家庭的廿餘歲小伙子,只能省錢數零錢叫「單餸飯」,又要為生計和學費奔波勞碌。

如果說,黃之鋒有作政治人物的堅定,林淳軒更似「傘後」不少港人的狀況:迷失、兜兜轉轉尋找自己的身份。片中他與友人在天台飲啤傾計時,意志消沉地說:「有得走就走,無被拉過的話會考慮,但我被拉太多次 … 沒退路,而我也不想退。」

導演記錄這名年輕人的迷茫時,像帶有額外的溫柔和理解。「他的人生並沒有善待他,有很多困難。」Matthew說, 「可能他在嘗試尋找自己的路 … 這是他成人禮的銳變過程,要尋找究竟自己是誰。」

有人想離開,但沒能力走;有人決定留下,就要摸索如何匍匐前行。何韻詩的歌唱事業本來大好,卻因積極。她與家人在回歸前曾移民加拿大,其後回流,但她當時認識的香港,至今已面目全非。片中,何韻詩透過籌備演唱會詰問「什麼是家?」、「什麼是香港人?」她說:「在時間的軌跡裡,這是我們首次需要問這些問題。」

何韻詩參與「傘運」後備受打壓,被迫走上獨立歌手之路。 (圖片來源:電影截圖)
何韻詩參與「傘運」後備受打壓,被迫走上獨立歌手之路。 (圖片來源:電影截圖)

何韻詩參與「傘運」後備受打壓,被迫走上獨立歌手之路。 (圖片來源:電影截圖)

外號「大舊」的劉偉德自小赴英受教育,持倫敦大學法學學位,在 Matthew 眼中差不多是半個英國人。傘運時他活躍於金鐘佔領區,為「東防」之首,傘後放下投資工作,與兩名「傘兵」參選區議會。片中劉偉德曾多次說,傘後參選只是為啖氣,不想「就咁認輸」而「乜都無」。

拍攝時,他一方面為拉票奔波,一方面要照顧留院病重的媽媽。劉母又在病榻上多次勸兒子不要「受困」於政治,希望他繼續在社會上幫助有需要的人,而她會為他能成為真正的自己而感到驕傲。最後她在拍攝後數天病逝。Matthew 相信,這對與媽媽相依為命的劉偉德造成巨大影響,不過他仍要「撐住」,堅強示人。傘後如何面對身邊人對自己的期望,是重大課題。

2015年,劉偉德與兩名「傘兵」兄弟組成「西環飛躍動力」,葉錦龍出選石塘咀,伍永德出選西營盤,他則出選大學選區。攝:Seb
2015年,劉偉德與兩名「傘兵」兄弟組成「西環飛躍動力」,葉錦龍出選石塘咀,伍永德出選西營盤,他則出選大學選區。攝:Seb

2015年,劉偉德與兩名「傘兵」兄弟組成「西環飛躍動力」,葉錦龍出選石塘咀,伍永德出選西營盤,他則出選大學選區。攝:Seb

道不同不相為謀?

至於「熱血公民」黃洋達參加建制派「挑機」拳賽的鬧劇,則荒誕味十足。黃洋達在片中提到,香港是他出生之地,「就算可以走,也不想走」。許多人對黃洋達有一定意見,但 Matthew 形容,市井的黃洋達是個有趣好玩、「傾到計」的人,又說私底下,他會與妻子陳秀慧說笑玩鬧,是很甜的人(sweet guy),這些都是他意料之外。

黃洋達 (圖片來源:電影截圖)
黃洋達 (圖片來源:電影截圖)

黃洋達 (圖片來源:電影截圖)

長期跟拍,令 Matthew 與五位主角熟絡,他卻自言沒特別支持那一位,亦知道很多人因政見不同而討厭他們,不過他自己卻享受與這幾位「好玩的人」相處的日子。

「其實只要視所有人都只不過是人類,而不是常常要以政見立場先行…我不相信政見不同就沒法子傾計。」

黃之鋒仍是堅毅的「政治機器」

這部片源於 2015 年 2 月,Matthew 在洛杉磯與黃之鋒吃早餐,談起新片構思,對方提議可嘗試同時記錄多個人物的故事,加上 Matthew 在回程機上看了名導奥特曼(Robert Altman)作品《人生交叉點》(Short Cuts),電影中人物眾多、故事互相扣連,令他萌生《分域大道》的概念。

今次是第三次黃之鋒成為 Matthew 紀錄片的主角。導演認為,自 2011 年認識對方,由學民思潮到香港眾志,這年輕人至今沒變,仍是當年那個認真、不輕易言敗的「政治機器」。Matthew 笑稱最大分別,可能是黃之鋒不再日夜穿著「學民」黑 Tee,畢竟人大了,穿著也較斯文考究。

黃之鋒 (圖片來源:電影截圖)
黃之鋒 (圖片來源:電影截圖)

黃之鋒 (圖片來源:電影截圖)

Matthew 又留意到,黃之鋒近年在行動上變得更為激進(radical)。「我初識他時,他從未想過佔領政府地方,不過一年之間,他由『我永不會這樣做』變成『我將會這樣做』。」黃之鋒因重奪公民廣場案曾入獄,作為朋友的Matthew認為判刑太重,感到難過。他又提到,梁天琦因暴動罪判囚六年簡直是「瘋了」,在英國可能只會判六個月。「這也讓人看到現今在香港發生的事情,(這些刑罰)把所有社會運動都冷卻下來。」

未必每個人 都認同黃之鋒的政見,但 Matthew 認為:香港正需要像黃之鋒的人。「一個像『未來戰士』(Terminator)、被打擊後立刻『起返身』再來過。他是從不會放棄的。」他說。「香港民主運動需要有意志堅決、不容易沮喪的人,繼續向前推進,因為大部份人都做不來。」

以「啟德」之名思考出路

新片英文名為《Last Exit to Kai Tak》,名字靈感來自《布魯克林黑街》(Last Exit to Brooklyn),一本描繪 50 年代紐約布魯克林邊緣社區生活和掙扎的小說。而使用「啟德」這個再沒有實體的名字,是源於 Matthew 的靈光一閃。今次很多拍攝地點都在東九龍,他沿太子道東駛過時,會看到以往通向啟德舊機場,如今仍未拆的一截高架路。

1998 年 7 月,啟德機場完成歷史任務,正式關閉。Matthew 形容,「啟德」在港人眼中不只是舊機場,而是存在於記憶或想像中美好時代的懷愐;它又是何韻詩和劉偉德 90 年代離港時航機起飛的地方,但這地標經已消失,亦意味留港打拼的人,在為這城尋找最後出路。

「(那截高架路)像懸在半空,通往一個不再存在、只存在於香港集體回憶的地方。」他說。「你試駛上去會如何?只會往下墜落,無處可去。可能香港需要找尋一條新路,因為現在(香港人)所做的事情,未能達到目的。不過是否每個人也放棄了?試找一條新路吧。」

片中他使用大量航拍鏡頭,以鳥瞰角度拍攝這城縱橫交錯的道路網絡,拍出平日較少人能看到的香港面貌,這亦是這五位主角、這個社會的隱喻,「沒有人能獨善其身,所有人都與這個城市連結在一起。」

Matthew Torne與監製Jonathan Young(左) 出席《分域大道》放映會。
Matthew Torne與監製Jonathan Young(左) 出席《分域大道》放映會。

Matthew Torne與監製Jonathan Young(左) 出席《分域大道》放映會。

冀留低的人不作「鴕鳥」 在各自崗位出力

片中五個主角中的四個,在政治上已沒有再如傘運時活躍,Matthew 表示理解,指除了如一心從政的黃之鋒外,日復日參與政治抗爭,對身心耗損極大,當學生的要讀書考試,打工仔的要為口奔馳,除非全職參政並贏得議席,否則不是人人負擔得來。

「其實每人都能在各自崗位上做事。你總不能只要求這五個人去為所有人做事 … 人始終要『叉電』,不能不斷去衝,戰場是要選擇的。」他說。「我從未懷疑他們將來不會繼續有所貢獻,即使他們不再日日上頭條。」

「他們的熱情和關心沒有消減,只是暫時在做別的事情。再有大型政治運動的話,我相信他們不會缺席。」

Matthew 對香港未來的看法,聽來悲涼,卻十分現實。「我不能想像香港會變成百分百民主,只要中共一日在掌權,這都不會發生。誰知會發生什麼事?我不能預計,但我相信(中共)是比想像中脆弱。」

他指傘後來自政權的打壓十分嚴重,如梁天琦被重判、黃之鋒仍要面對審訊,同時也看不到民主運動有寸進。「打壓(blowback)如此嚴重,你怎樣去克服呢?… 答案在於(香港人)要一起合作,而不是各自為政。」在這前提下,Matthew並不相信坐以待斃。片中除了去或留的疑問,最大問號是選擇留下的人,還可為這城做什麼?

他希望觀影後,更多人會思考留在香港,並嘗試為這城未來做點事,而不是採取駝鳥政策,把頭塞進沙裏當沒事發生,奢望情況會自動改善。

「片中其中一個關鍵是:每個人也能做點事情出力,你不用當上立法會議員,有很多事情也可做。當記者,唱首歌,發下癲,找個出處喚起關注!這套片的團隊,其實也通過這部電影,作出他們的貢獻。」

 

文:Se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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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域大道》放映場次

27/10/2018 (周六) | 2:30pm

27/10/2018 (周六) | 5:00pm

地點:香港兆基創意書院放映室

門票現於Putyourself.in有售:https://www.putyourself.in/letkt-oct2018/

7/11/2018晚上《Hong Kong Free Press》舉辦放映會,映後談有黃之鋒和監製張子樂擔任分享嘉賓,此場經已售罄。

《分域大道》Facebook: https://www.facebook.com/LastExittoKaiTa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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