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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

《百工圖》裡的勞動紀實與音畫實驗(下):高重黎《漫畫人》

VERSE

發布於 2022年04月27日13:04 • VERSE
(圖/TIDF提供)
(圖/TIDF提供)

文:陳平浩

由廣電基金會與王小棣導演「民心工作室」,在1986年至1991年合製的電視節目《百工圖》系列紀錄片,翔實地紀錄當時代各行各業勞動者面貌,可以說是台灣最早的職人紀實節目。《百工圖》系列中,不只有黃明川《採石為生的部族──石礦工人》,這種大眾認知中較為熟悉的勞工階層,高重黎《漫畫人》裡的漫畫家,雖然可以稱其為藝術家,其實也是一種勞工。相較於石礦工主要為住在東岸的原住民,《漫畫人》裡的漫畫家,則幾乎都是西岸、都市裡、戴了眼鏡的漢人。

高重黎是紀錄片導演,也是影像創作者,拍攝此片期間他正好擔任《星期漫畫》週刊的主編。這本週刊是台灣本土漫畫八○末九○初文藝復興大爆發的關鍵刊物,影片中訪談對象幾乎都是《星期漫畫》的作者,比如麥仁杰、曾正忠、鄭問、阿推、傑利小子、蕭言中。

這些受訪者很可能同時也都是高重黎負責「催稿」的漫畫家,所以,面對主編的攝影機,這些漫畫家們在鏡頭前似乎都特別誠實。

(圖/TIDF提供)
(圖/TIDF提供)

漫畫家,是藝術家同時也是勞動者

鏡頭前的漫畫家,除了談啟蒙時期的讀物、沉迷於漫畫世界的記憶、才華被伯樂發現的契機,以及對於自己的手法與風格與美學的定位,也談生產漫畫的勞動面向──包括稿費多寡及計算方式、兩份稿費中間空檔需要另找工作的無奈、工作進度安排、如何承受趕稿壓力、漫畫家與編輯之間的關係,以及伴隨漫畫家工作型態而來的彈性自由、通宵趕稿、日夜顛倒、交際斷裂等現象,深入記錄漫畫家職業的各種勞動面貌。

如此勞動條件,讓漫畫家的勞工身分得以從影片中浮現出來:藝術的背後是技藝與技術,必然牽涉工時、工資與產業結構。事實上,熱愛漫畫的讀者必然能在線條裡、網點中,發現漫畫家手工的痕跡,這都是他們耗費無數心力與時間、技術密集的勞動證明。

(圖/TIDF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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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敘事與音畫上的實驗

如同黃明川一樣,高重黎的《漫畫人》也不滿足於雜誌《人間》的報導紀實形式。在以影片紀實的同時,高重黎也暗中嘗試了敘事、音畫上的藝術實驗。

高重黎如今為人所知,同時令人屢屢驚詫的,主要是其實驗電影作品。他動手改造甚至打造攝影機械、顯影機制、投影裝置,透過明暗、影像、聲響、圖像(包括手繪漫畫)等不同媒材的創作,探討政治、歷史、與時間的議題。

《漫畫人》雖然以紀錄片最常見的「訪談」構成全片主體,但若仔細查看,其實內有不少玄機。

(圖/TIDF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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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片尾才登場的漫畫家敖幼祥,直言台灣漫畫一方面長年慘遭國立編譯館的「漫畫審查」,另一方面也談「漫畫家承受太多責任──政治的、道德的、教育的、市場的責任」。前者無疑是對國民黨威權統治的政治批評,後者則有一種「為藝術而藝術」甚至「漫畫安那其主義」的意味。

全片最後一個鏡頭,是漫畫家正在繪製一幅當時極受歡迎,各大報每日都刊登的「單格政治漫畫」──大多為針砭時政、批判政治的諷刺漫畫,此時若再回頭看全片第一個鏡頭──掛在街頭作為競選海報的大幅政治漫畫,則會發現透過片頭片尾的政治漫畫的相互呼應,高重黎使《漫畫人》有了政治性,讓影片不僅是紀實報導,更注入拍攝者的觀點:政客如今懂得以漫畫製作大尺吋政治宣傳,那麼漫畫家也可以堅守小尺吋單格的政治批判。

連環圖與活動影像,《星期漫畫》與台灣新電影

同時,高重黎也不願意只讓鏡頭規矩地待在習以為常的視角中,比如:在訪談片段之外,不時剪接進來的漫畫作品鏡頭──穿插引述日本漫畫作為示例時,攝影機進入單格內部、特寫局部細節,甚至截取「跨頁」的「跨格」鏡頭,打破既有的框格編排,重新構圖;攝影機還在漫畫紙面上移動,比如提到女性(主義)漫畫家老瓊的四格漫畫《蔡田開門》時,攝影機沿著四格的「次序」與「時序」運動,似乎要讓原本不動的畫面動起來,結合空間(漫畫格子)與時間(剪接、攝影機運動),讓「連環圖」變成「活動影像」,像是要使漫畫框格轉化為電影鏡頭。

漫畫與電影之間的親近性與辯證性油然而生,而台灣新電影和彼時爆炸的本土漫畫之間也關係匪淺。

台灣新電影旗手導演之一楊德昌與漫畫有深刻的關聯性,他不但小時候沉迷漫畫,也曾擔任《星期漫畫》週刊的監製(是主編高重黎的同事),其未完成的遺作《追風》亦是一部動畫電影。

(圖/TIDF提供)
(圖/TIDF提供)

在《漫畫人》裡入鏡的楊德昌說「小時候大人都跟他說,不准看電影、不准看漫畫」,結果楊德昌長大之後卻雙重叛逆──既參與漫畫工作,也拍了電影。除了楊德昌之外,麥仁杰與曾正忠都曾為侯孝賢的《尼羅河女兒》動過畫筆;曾正忠還畫了漫畫版《陰間響馬吹鼓吹》;電影導演虞戡平改編黃春明短篇小說《兩個油漆匠》,其漫畫版就是由廖文彬所繪。

文學與新電影的關係研究已然豐碩,新電影與攝影、劇場、前衛藝術的跨領域研究近年也方興未艾,但是新電影和當時新潮的漫畫(以及老派很久了的繪畫)之間的關係還欠缺討論,有待後人繼續挖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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